刚刚“逃出虎口”的雍仁在会议一开始就情绪失控,裕仁发话后,他直接泣不成声:“天皇陛下!臣此时想叫您一声兄长,臣想以胞弟的身份对您说,兄长,投降吧!大和民族真的已经到了三千年来史无前例的存亡关头了!我亲眼目睹原子弹的爆炸!那画面...”雍仁浑身犹如筛糠般剧烈发抖,满脸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刻骨铭心的绝望,脑海里闪过的原子弹爆炸情景片段哪怕只是一个画面都让他感到极度的恐惧和绝望,“那画面实在太可怕了!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几万人乃至几十万人就都灰飞烟灭了!有了原子弹后,满洲军足以彻底毁灭日本!兄长啊,我们若死撑下去,继续打下去,张学良反而求之不得!因为他就有充分理由继续摧残我们!继续屠杀我们!继续把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死路!兄长!张学良的战争目的不是征服日本,不是打败日本,而是毁灭日本!日本国不但会灭亡,日本人更是会全族灭绝!此战之后,世上就再无和族人了!”言罢,雍仁完全是泪流如雨,哽咽得说不出话。张学良把雍仁送上飞机让他亲眼目睹原子弹的爆炸过程,就是为了赤裸裸地炫耀自己的强大,并且,效果堪称完美。雍仁已经彻头彻尾地吓破了胆,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再跟张学良对抗的勇气了。
参会众人无不凄凄惨惨,政府官员们尽皆面如死灰、神色惊惶,雍仁的极度恐惧和极度绝望彻底感染了他们,即便素来强硬的军方,参会的几名大将也都低头无言,此时,这些“军方强硬派”已经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梅津美治郎大将、饭田祥二郎大将等高级将领都神情麻木,而伏见宫博恭王、闲院宫载仁王、梨本宫守正王、东久迩稔彦王、竹田宫恒德、高松宫宣仁、三笠宫崇仁等皇族成员的神色表情也相差无几,要么满面惊恐,要么惶然无措。裕仁三个弟弟里,宣仁是强硬派,崇仁是中间派,雍仁是亲辽派,辽日战争后,宣仁等皇族成员都比较轻视“没有骨气”的雍仁,但现在,看到他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狼狈样子,没人再去嘲笑他,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所谓的骨气节操,在以原子弹为代表的绝对实力前,完全就是笑话,甚至,皇族里倾向于雍仁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比如东久迩稔彦王,他暗地里曾叹息道“如果我们在开始就都像雍仁那样(亲辽),日本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次灭顶之灾了”。
伏见宫博恭王是日本皇族里最顽固的强硬派,即便在此时,他仍然顽固得像石头,现场犹如开追悼会般的悲惨气氛以及已经非常明显的投降思想让他恼羞成怒之下拍案而起:“张学良就是有了原子弹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真能杀光日本人不成!只要日本人还没有死绝到最后一人,我们就应该继续打下去!”
雍仁惨笑起来:“伏见宫伯父,如果张学良听到您说的这番话,他会非常开心的!”
博恭王的脸色在急剧变化着,最后,色厉内荏的怒气被绝望透顶的悲凉给取代了。
原本也拍案而起的强硬派之一的载仁王在站起身后准备慷慨陈词,但他发现根本就没人抬头看自己或准备洗耳恭听,所有人都木然得犹如僵尸,因此默然无语地又坐了下去。
裕仁望向惨笑着的雍仁,也惨笑起来:“张学良特意让你亲眼观看原子弹的爆炸,就是为了炫耀他的强大。雍仁啊,张学良的条件还是没有更改吗?”
雍仁泪如泉涌:“臣弟已经把话说到底了,日本可以无条件投降,日本国可以不复存在,日本人可以都变成中国人,只希望能给天皇继续保留皇帝甚至是国王的荣誉称号,但张学良仍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放松。他说,日本皇室唯一的结局就是跟满清皇室一样,以平头百姓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还说,居住在天津的满清末代皇帝溥仪会很高兴有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异国同命邻居。”
“欺人太甚!”博恭王暴怒而起,“张学良太狂妄!太嚣张!太猖獗了!”
“既然他逼我们跟他拼到底,那我们就跟他拼到底!”载仁王也暴跳如雷。
雍仁再次惨笑:“无论我们是投降还是抵抗到底,张学良都是胜利者,两种结果都是他想要的,所以,在这场战争里,我们别无选择,因为张学良本来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要囚禁我,他想要把日本皇族都变成他股掌间的玩物,最后再像温水煮青蛙般地把我们彻底溶解掉。”裕仁也再次惨笑,“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一切都结束了。”他梦呓般喃喃道,“罢了!罢了!孟子曾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帝国比天皇更重要,臣民比帝国更重要。若舍弃天皇而保存帝国和臣民,是值得的,若能舍弃天皇和帝国而保存臣民,也是值得的。雍仁,你说的对啊!张学良其实更加希望我们顽强不投降,这样,他才有理由、有时间把我们都杀光。朕能为天皇,是因为帝国万民的拥戴,万民都没有了,还要天皇何用?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他两眼无神、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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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万不可啊!”博恭王和载仁王一起大惊失色,“只要天皇制还能存续,日本哪怕只剩下一万人,子孙后代也有机会东山再起!而天皇制一旦被终结,日本即便有一亿人,也只不过是一亿个没有思想、没有尊严、没有信念的奴隶行尸走肉而已!陛下!宁可日本人全部死光,也不可废止天皇制啊!”
“陛下!”梅津大将热泪滚滚地道,“士可杀,不可辱啊!气节比性命更重要啊!”
裕仁惨然苦笑:“性命都没有了,还谈何气节?一个人死了,他的家人、朋友、国人会记住他,还会有人祭拜他;但是,一个民族若是彻底灭绝了,谁还记得?百年之后,谁还会祭拜已经彻底消失了的我们?巴比伦人、古埃及人、古罗马人、古希腊人、印加人、玛雅人、阿兹特克人、匈奴人...多少曾经创造辉煌文明的民族时至今日已经烟消云散在历史长河里?即便他们曾坚持气节、不畏强暴,然而现在,还有意义吗?你们难道希望我们大和民族也要这样吗?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啊!如果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失去了,以后,别说有人给我们报仇了,就连一个给我们记仇的人都没有了。”
参会众人无不泪流满面。博恭王和载仁王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僵坐在椅子上。
裕仁望向坐在身边的内阁首相兼外务大臣、已经七十八岁的铃木贯太郎:“铃木首相啊,帝国高层里,唯有你不会引起张学良反感,因此我希望你前往沈阳,代表我去跟张学良谈判,接受他的所有条件,彻底结束这场给日本人民带来无穷苦难的战争。铃木卿,多多拜托你、多多辛苦你了!”
铃木贯太郎顿时老泪横流、泣不成声:“陛下,臣...臣一定完成使命。”
张学良素来厌恶日本的军政高层,因为在他眼里,日军的官僚们、将军们“要么是不自量力的战争狂人,要么是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能让张学良不讨厌的日本高层是非常少的,铃木贯太郎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只有井上成美、重光葵、犬养毅等寥寥几人,这些人“在历史上都反对日本侵略中国”,是“通过历史考验”的,所以张学良才不讨厌。张学良知道铃木一直是日本高层里的温和派,素来反对日本对外扩张,特别是侵略中国,因此才对这位耄耋老人有着几分好感。裕仁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派不会引起张学良反感的铃木贯太郎再次前往沈阳。只是,铃木贯太郎毕竟已经七十八岁,此行无疑是在消耗他已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这场所谓的御前会议,在本质上只是裕仁正式宣布要无条件投降而已。参会的军政高层都心知肚明,都知道日本已彻底山穷水尽,除了投降根本别无他路,因此几乎无人提出反对,梅津美治郎大将、饭田祥二郎大将等多名信念幻灭的高级将领在会议结束后集体剖腹自杀。
6月13日傍晚,张学良接到东方军总司令于学忠的报告:裕仁和日本军政府派来铃木贯太郎作为全权特使,希望能前往沈阳并得到张学良亲自接见,“谋求结束战争的最终途径”。
本州岛被北华海空军监视得水泄不通,铃木当然没办法直接乘飞机前往沈阳,若不通知北华军就在本州岛上空飞行,被击落的概率几乎等于100%,因此铃木座机会从东京废墟间起飞的,事先,雍仁使用北华军给的特殊通话密码本向北华军东方军总司令部发去通知电报,接着,铃木飞机飞到半空中,一群北华军战斗机前来“护航”和引航,监视其降落到北华军在四国岛境内的一个机场,铃木本人相当于被扣押软禁,最后老老实实地等待张学良的命令。
张学良询问道:“他带来什么条件了吗?”
于学忠回答道:“他说没有条件,他只是把裕仁以天皇身份签署的投降书带来了。”
看到于学忠的回复电报,张学良笑了,舒心地笑了,因为日本人终于来投降了,并且是真真正正的无条件投降。一切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结束了,真的要结束了。”张学良长长舒了一口气。太平洋战争是在二月正式结束的,现在都六月份了,这场彻底终结日本的战后之战一共持续了四个多月,此时也要真的结束了。
“我做到了,我成功了...”张学良喃喃自语,沉浸在一种特殊的奇异感受里。
“你当然会做到。”在办公室内“协助”张学良处理公务的张爱玲看张学良这副“犹如差等生在悬梁刺股、废寝忘食的努力后终于考到优异成绩但在观看成绩单时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成就的小家子气样子”,不由嫣然一笑,“你本来就会做到嘛!咱们这么强大,像苏联、美国这么强大的敌人都能被我们打败,更何况只是蕞尔小邦、弹丸小国的日本呢!”
“不...”张学良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理解。”他意味深长。像张爱玲这样“属于这个时空的人”当然不理解张学良在真正征服日本后产生的因为太极度反而会感到有些不真实的狂喜。由于张学良在日本国力还没有进入巅峰阶段时就将其打得半身不遂,因此日本在这个时空内并没有给中国带来太大的灾难,但在原先那个时空内,日本给中国带来了堪称是千年浩劫的空前灾难,因此这个时空的中国人不怎么太把日本当回事,甚至还产生了同情日本人的思想风潮,眼下的中国人基本没把日本当成一个可怕的、头号的、强大的敌人,只有苏联和美国才让中国人感到紧张,至于日本,则被中国人当成了“二三流的敌人”,而张学良则刻骨铭心地知道日本这个国家在彻底形成气候后给中国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惨重人员死伤和巨大财富损失:十四年较量、八年血战,中国人死伤3500多万,其中军队死伤360多万人,平民有900万人死于战火,800万人死于战乱带来的其他灾难,9500万平民成为难民,全国共有1500多个县市、600多万平方公里国土被日寇铁蹄践踏,财富损失高达6000多亿美元,相当于同期美国三年GDP总和。死伤何等惨重!损失何其巨大!日本这个敌人实在太凶恶、太狠毒、太危险了!张学良又怎么能忘记这些?眼下,他终于把这个原本会给中国带来无尽灾难的毒瘤巨患给提前铲除了!如果说日本是中国的毒瘤,那么,在原先那个时空里,毒瘤彻底恶化,中国人彻底体会到这个毒瘤的可怕,而在现在这个时空里,张学良在毒瘤还没有长成形时就将其铲除,中国人自然不会真正体会到这个毒瘤的可怕。医生自然比病人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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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在心里对“两个历史”进行了反复比较。原先那个时空里,日本在战争期间累计死亡约300万人(包括军人和平民),现在这个时空里,日本累计死亡人数虽然目前还无法进行具体、详细、精确的统计,但北华军高层估计“肯定超过五百万,甚至可能达到一千万,并且受伤人数起码是死亡人数三倍”;原先那个时空里,日本在战后仍然保留天皇制和国家主权,本土基本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继续霸占琉球群岛;现在这个时空里,日本国会彻底不复存在,日本天皇制会被彻底废止;原先那个时空里,日本在战后虽然一穷二白,但因为美国为了进行朝鲜战争以及在远东遏制中国和苏俄,因此得到美国的大力援助和扶植,加上日本人自身也奋发图强,结果日本用了几十年时间就再度崛起,尽管一直被美国严格控制着,但在国际上却俨然已经重新成为一个政治大国,同时也是一个经济强国,甚至在军事上也能被称为强国大国;现在这个时空里,日本在战后会被中国彻底吞并,从此变成中国的一部分,美国(或德国)绝无可能、绝无办法援助或扶植已经成为中国一部分且已经不存在了的日本。
原先那个时空里,五十年后,日本已经东山再起;
现在这个时空里,五十年后,日本将会烟消云散。
张学良确定自己没有再给日本人任何死灰复燃或卷土重来的机会。苏俄和日本,是中华民族的两大死敌世仇,也是两个卧榻巨患,现在,张学良终于把它们都连根拔起并斩草除根。
“终于可以真正地展开庆祝了!”张学良露出一个登山者在历经艰难险阻后终于登上了世界最高峰的成功者的笑容。“我的多灾多难、命运坎坷的祖国啊,真的不容易啊!你现在终于可以真正地长治久安了!”张学良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他信步走到窗户边,外面的无限苍穹一片月朗星稀、银汉璀璨,想必明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云淡风轻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