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无垠的夜幕中,五群轰炸机从韩国东南部的北华空军基地出发,携带着五颗原子弹,飞向本州岛。机群腾空后,飞入朝鲜海峡,继而又飞入东北海,预计两个小时内抵达目的地。
此时的精确时间是1946年6月10日晚上18时。
在这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本州岛中部地区,规模不大但此起彼伏的局部战斗仍然在北华军控制区和日军控制区的边缘地带不停发生着。长野合战前,日军大部分攻击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而长野合战中,日军精锐被消灭殆尽,日军实力元气大伤,精神上和心理上受到的打击更是前所未有,日军指挥机构因为这场打击而陷入瘫痪,越来越多的将领和军官都陷入彻底绝望的幻灭中,心如死灰的末日气氛中,剖腹自杀已经蔚然成风,每天都有大批日军将兵剖腹自杀或以其他方式结束生命,酗酒狎妓等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行为更是比比皆是,日军不但开始有祸害己方平民的行为发生,并且还强拉着平民一起自杀或强迫平民集体跳崖、跳河、跳湖、跳海自杀,日军各部队也因此而陷入失去统一指挥的分崩离析中。因此,在长野合战后,实力彻底一蹶不振且失去有效指挥的日军已无法形成有组织、有计划、有威胁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本州岛上此时零零星星发生着的战斗在本质上只是日军一股接一股地发动自杀性攻击而已。
这样的战斗根本轮不到北华军去操心。
在北华军阵地前面,韩军、越军、俄裔部队、澳裔部队、日裔部队牢牢抵挡着飞蛾扑火般冲来的日军,华裔北华军只需要在后面看热闹就行了。枪炮声中混杂着各种语言的叫骂声,北华军这些仆从军在战斗风格上各不相同,其中,日裔北华军和日军的战斗是最为“奇特的”,也是北华军官兵们最喜欢看的画面,毕竟,对于中国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看日本人同室操戈更有愉快感了,一群仆从于自己的日本人卖力攻杀他们的同胞,这个画面确实令人感到欣悦。互相对射着的日裔北华军和日军在昔日是骨肉同胞,在今天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双方虽然分别操着德式、美式武器,但使用的语言都是日语,血管里流淌的也是“大和民族”的血脉。日军对这些“卖国求荣、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本国同胞最为恨之入骨,而日裔北华军对那些“冥顽不灵、食古不化、逆流而行”的本国同胞也最为憎恶蔑视,双方在激战中都没有因为对方是同胞而有一点点手下留情,都是全力以赴把对方往死里打,战斗反而是最血腥的。
日军愤怒吼叫着:“你们这些背叛帝国、背叛天皇、背叛大和民族的败类!”
日裔北华军骂道:“你们这些白痴!正是你们的愚蠢把大和民族拖入了万劫不复!”
日军怒道:“你们这些向满洲军摇尾乞怜的走狗!”
日裔北华军回道:“我们是在为大和民族的未来而战!”
日语的怒骂声中,双方杀得你死我活。观战的北华军官兵们则看得津津有味。一名澳军将领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彻底感到迷糊了,日本人太奇怪了!作为北华军的敌人,那些日本人就像疯狗般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但是作为北华军的仆从军,这些日本人却对北华军恭顺服从得犹如绵羊。上帝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让如此矛盾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性格被集中在日本人的身上?”
某片山林盆地里,黑黝黝的树林里慢慢地响起了嘈杂而密集的脚步声。树林外野地上的北华军官兵们立刻在阵地里子弹上膛,所有眼睛和枪口都警惕地盯着树林。
一面脏兮兮的白布从树林里伸出来,接着,几个日本人惊恐不安地高高举着这面白旗并走出来,而在他们身后,潮水般的日本人接连不断地走出树林,一个个无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小孩、老人、少年,青壮年男子早就被日本军政府征调为军人了,这些妇孺抱着怀里即将饿死的婴儿或牵着瘦骨嶙峋的孩子,用绝望中夹杂着一丝希望的眼神看着对面荷枪实弹的北华军士兵们。
“大中华万岁!张学良将军万岁!”领头的日本人会说生硬的汉语,说完后跪下来。
后面数以万计的日本人齐刷刷、哗啦啦地跪倒在地,含糊不清且有气无力地喊着:
“万岁!大中华万岁!张学良将军万岁!”
北华军阵地上,军官们吩咐道:“小心有诈!注意检查!炊事兵,煮汤熬粥!”
士兵们挺着子弹上膛的步枪,小心翼翼地走进漫山遍野跪倒在地的日本人群里,仔细地检查着这些从山沟里跑出来的日本人。先前曾发生过多次这样的事情,日本平民跑出来投降,后面却混杂着大批的日军士兵,日军用自家平民做掩护和遮挡物,偷袭北华军,甚至有日军抓着日本妇女在前面充当肉盾,还有很多抱着小孩的日本妇女跑过来投降,但怀里却被日军强迫绑上炸药。北华军一开始吃了几次亏,后来统一采取了不分青红皂白连日军带日本平民一起射杀的手段,遏制住了日军这种彻底没有人性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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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北华军翻译拿起高音喇叭,“十人一组过来排队!先登记,再领取食物!”
日本难民们温顺而有秩序地排起队伍,登记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然后领取到一碗肉汤和一碗大米粥,狼吞虎咽的喝汤吃粥声立刻此起彼伏响起,这些难民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都给我记住!”北华军翻译用高音喇叭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既然投降了,而日本这个国家也已经不存在了,你们现在就是中国人,只要你们认同自己的身份,忠于大中国和张学良将军,那你们就可以活下去,可以得到安置、食物、衣服、安全、新的生活,但如果你们不知好歹地搞叛乱、搞破坏,同一个组的人一律连坐处决!”
把投降归顺的日本人在打散后以“十人一组”的方式进行编队安置,这是于学忠的办法。这样,即便有心怀不轨的日本人鱼目混珠在难民里想搞破坏,同一组的其他人也会进行揭发,这样,日本人就内部互相监督、互相举报,从而让北华军确保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被降至最低。
三三两两的北华军士兵们开始笑嘻嘻地在难民人群里走动着,他们在进行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这种事也是北华军各部队里的不成文规定:挑老婆。士兵们寻找年轻漂亮的日本女人,直接上去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干脆利索至极并且成功率极高。因为日本人在战后会被分成三个等级,这些投降归顺的日本人自然都是第三等,但如果其中的日本女子嫁给北华军士兵,那她本人和家人就都会变成一等日本人,也就是跟汉族中国人一样地位的和族中国人。因此道理是很简单的,被北华军士兵看中的日本女子几乎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追求,在这些主动投降归顺的和族人的心里,中国/北华已经不是死敌,而是解放者、拯救者,是北华军把他们从饥寒交迫、命如朝露的险恶境地里解救出来的,而所谓的大日本帝国、天皇只是把自己当成炮灰,并且中国/北华更是世界第一强国和“天朝大国”;另一方面,东方军总部也规定,投降归顺的和族人已不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和族女子跟汉族女子也是平等的,娶和族妻子是允许的,并且不允许婚后殴打虐待和族妻子。士兵们对这个规定自然是赞同的。
“还是找和族老婆最好!又温柔又勤劳!”
“并且还便宜!哈哈!找国内姑娘做老婆的话,代价太大了!要车要房要存款!”
“哼!那个臭女人居然趁着老子在本州岛打仗时跟一个富二代跑了!他妈的!老子就找一个比她漂亮十倍、贤淑十倍的和族老婆回去!”
士兵们在难民人群里一边找着未来妻子一边议论纷纷。
东京湾某个码头,一小群人正神色凝重地站在夜幕下的海边,不远处的海面上浪花涌动,那是一艘潜艇在悄悄上浮。“来了。”人群为首男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用慈爱、不忍、不舍、痛苦的目光望向身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仁,去吧!你必须离开了!”
被称为“正仁”的小男孩迷惑而惶恐地看着男子。
“你哥哥被满洲政府扣押着,我恐怕不久之后就要死于非命或身陷囹圄,我们都会成为笼中鸟,因此,维持天皇传承三千年血脉的最后希望,就落在你的身上了。天皇,不能绝嗣!天皇血统,不能就此断裂!”男子看着正仁,“去吧!”他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涌出眼角。
“可...我以后该怎么办?”正仁怯怯地问道。
男子睁开眼,但没有看正仁,而是凝视着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我也不知道啊!正仁,其实你只要活着就可以了,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以一个平民的身份活下去,也够了,只要能维持天皇血脉继续传承下去。记住,你可以像平民那样平凡地活下去,但千万别忘记,你是日本第一百二十五代天皇!你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传承了三千年的尊贵血统!千万千万别忘记啊!”
潜艇放下一支皮艇,缓缓开到岸边来,一名中将走上岸,穿着的是北华海军制服。
“凌将军,拜托您了。”岸上人群里一名男子走上前。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给了我那么多的钱,足以让我帮你们这个忙了。”凌中将淡淡一笑,“走吧!北华军的巡逻舰队还有半小时就来了。”
牵着正仁的男子望向身边十多名随从:“以后就拜托你们了!国库里最后的资金都已经给你们了,天高任鸟飞,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在这里祝福你们。”
“陛下请放心!”回答的人早已泣不成声,“我们绝不辜负您的重托!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报答陛下圣恩!”
“量力而行即可。”男子悠悠叹口气,“天要亡我大日本帝国,帝国气数如果真的已尽,那就服从上苍的安排吧!古今几千年,多少帝国都灰飞烟灭了,我已经看淡了。眼下,只要还能维持天皇血脉继续传承不绝,我就知足了。”
“陛下...”岸上人群无不泪流满面。
“走吧!”男子无力地摆了摆手。
十多名男子带着正仁坐上皮艇,一边久久凝视着岸上男子一边开向潜艇,最后,在深深看了一眼后,一行人钻入潜艇,潜艇开始下潜,继而开向辽阔的浩瀚大洋,开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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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北华军务委员会大楼。
一辆粉红色的德国宝马汽车风驰电掣地开到大楼的大门口,车门打开后,一名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但满脸怒气恨意的年轻女子走下车,对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根本视如无睹,直接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几名卫兵手足无措地拦住女子,但不敢动粗,女子柳眉倒竖,厉声对里面喝道:“张学良!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