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奇特的谈判。谈判的地方是在日本皇宫长常御殿的一间偏厅里,代表北华和日本进行谈判的分别是萧浩然和裕仁天皇,徐玉伟、孙涛、徐后玉、于悦四人手持精良武器在门口戒备。裕仁的香淳皇后在战战栗栗中进房间给裕仁和萧浩然斟茶,然后用悲苦的神色看着丈夫。裕仁则挥挥手,让皇后出去。此时,裕仁原先的惊慌、恐惧、愤怒、悲伤、绝望等神色都已经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身为天皇而拥有的至高无上的尊贵和威严,这种威势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绝不是强装出来的,使得他在几分钟之内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裕仁十分镇定地望向萧浩然。
萧浩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可以。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您做两件事。”
“请讲。”
“首先,请您命令您在东京地区和皇宫外的军队立刻停止武力行为,因为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方不希望再增加我方人员的伤亡,并且那会影响我们的谈判氛围;其次,我方给您十个名额,您可以立刻召见十位你信任的日本国的高层决策者入宫与您一起同我谈判。”
裕仁点头,然后望向在门外颤颤抖抖待命的宫内大臣牧野伸显:“牧野卿,麻烦你了。”
牧野伸显含着眼泪点头:“微臣明白。”他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萧浩然,“请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天皇陛下。”
萧浩然道:“伤害你们的天皇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们是不会做的,也请你们配合我们。我们只想和天皇谈判,请你们不要采取任何方式逼迫我们做出最坏的举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和这些军人在接到这个任务时就已经抱定了有来无回的决心。如果被逼无奈,我们不会有任何犹豫地与你们的天皇玉石俱焚。”
裕仁很冷静地道:“朕知道自己的性命正在你们的手里,所以朕知道该怎么做。牧野卿,你去传达朕的命令吧!另外,再立刻请这几位帝国高层立刻过来。”他取出纸和笔,写下了十个人的名字并交给牧野伸显。
“微臣立刻去办。”牧野伸显急忙转身跑去。
由于日本皇宫太大,空降到皇宫内的北华军伞兵和特种兵人数只有一千余人,自然不可能控制整个皇宫,因此北华军主要是控制着天皇,大部分皇宫区域还处于北华军和日军的争夺交火中。日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投鼠忌器,不敢动用重武器,使得战局基本上被北华军所控制。在接到牧野伸显传达的裕仁的命令后,进攻皇宫的日军不得不停火,与控制小部分皇宫的北华军进行对峙。随后,东久迩稔彦亲王也接到了停火命令,对空降在东京周边地区的北华军伞兵停止围剿。
偏厅里,萧浩然静静地看着裕仁,神色犹如沸腾的冰水,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萧浩然平静地开口道:“裕仁先生,这里只有你跟我了,在旁人到来之前,我可以代表张总司令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首先,我可以说说我本人,我被张总司令派来跟你直接谈判,并非我亲日,恰恰相反,我是个对日本深恶痛绝的人。甲午战争期间,你祖父明治天皇的军队在中国旅顺展开大屠杀,我的祖上除了我父亲一人外,全家被日本军队杀死;济南惨案期间,你的军队血洗了中国济南,我的全家除了我一人外都被你的军队杀死,包括我的父母双亲、我的两个妹妹、我的妻子、我两岁大的女儿,都死于你的军队的屠杀。”
裕仁的神色变得很难看。
“我做梦都想率领军队杀上日本列岛,血洗你们的这几个小岛,用几百万日本人的脑袋祭奠我的祖上和我的家人,包括你,裕仁天皇,包括你在内,我不止一次在梦里亲手杀了你。”萧浩然的目光犹如冰刀般锋利而寒冷,神色铁青得也近乎狰狞,“此时此刻,我距离我的梦想近在咫尺。我站在日本的领土上,站在日本的皇宫里,面对着你这个日本天皇,以胜利者和裁决者的身份痛快淋漓地阐述着我的梦想,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对着你开枪!就在这一刻,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着,所以我没有其他顾忌,现在就可以跟你同归于尽。人生如此,死而无憾!”萧浩然情绪几乎失控,脸上的肌肉僵硬而剧烈地抖动,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在压抑很久后释放出来的极度酣畅的快感和一丝遗憾。
裕仁神色麻木而僵硬。
萧浩然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犹如洪水决堤般倾泻出来的私人情绪,重新变得冷漠理智:“你也应该知道,张总司令的父亲是死于你们日本人之手,所以,张总司令对你们日本也没有任何好感,这场战争,我们完全可以打下去,打到你们日本亡国灭种为止。但,张总司令和我都全力地遏制住了私人感情,从国家利益出发,选择跟你谈判。”
裕仁低沉地开口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而我们能给你们需要的东西。”萧浩然冷冷地回道,“那套所谓的‘中日亲善、一衣带水’之类的废话都是外交官用来做客套话的,我们其实都不信,所以我们就直接把话说白了吧!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不是让你们投降,知道你们不愿意投降,我们不在乎,我们只在乎实质利益。接下来的谈判是和谈停战,并且要结盟。当然,这个‘结盟’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本质是服从,你们服从我们,如果还要说得再露骨一点,就是‘相互利用’。我们利用你们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利用我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大家各得所需,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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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仁沉默不语。
半小时后,被裕仁点名的十个高层决策者纷纷赶来,每人的神色都是极度的震惊和惶恐。这十个人是:首相兼枢密院议长铃木贯太郎、外相重光葵、大藏大臣(财政大臣)贺屋兴宣、文部大臣鸠山一郎、参谋总长载仁亲王、军令部长博恭亲王、宫廷首席顾问木户幸一、陆军大臣川岛义之、海军大臣米内光政,以及德高望重的号称“日本最后的元老”的西园寺公望。众人都通过牧野伸显的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看到天皇寝宫所在的常御殿已经完全被北华军特种兵和伞兵所控制,无不大惊失色、如坠深渊,知道裕仁天皇已落在对方手里,但又为天皇在关键时刻如此信任自己而感动,因而无不决心“君辱臣死”,与天皇陛下同生共死。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裕仁看到自己最信任和最器重的部下都已到来,用略带着冷淡的语气问萧浩然。
“可以开始了。”萧浩然点了点头,他扫视了一下现场的这些日本人,“这场战争的结局,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那些用于宣传的、不切实际的、各种歇斯底里的词汇宣传语只能骗骗你们的老百姓,如果你们自己都相信,那简直是无药可救了。日本已是孤家寡人,以美英法为首的西方列强救不了你们,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救你们,因为你们日本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价值,苏联是你们的死敌,更加不可能对你们伸出援手。你们只能跟我们一对一地进行这场战争,直至被我们彻底毁灭。我们现在主动要跟你们谈判,绝不是畏惧你们那所谓的‘本土大决战’,本州岛有六千万日本人,而我们的兵工厂可以生产出足够的子弹。我们之所以不想打下去,是因为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不想把你们拥有的一些我们需要的东西打得稀烂,仅此而已。”萧浩然看着裕仁,“我先问你们,日本这几十年来屡屡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日本人又究竟想得到什么?”
裕仁没有回答,现场的日本人也都没有回答,一片沉重的沉默。
“我来替你们回答吧!”萧浩然冷笑,“你们想扩张,想向大陆扩张。你们有个大陆政策,还有个大亚细亚主义,宗旨就是这个。日本列岛,没有资源,面积狭小,并且自然灾害频繁,让你们感觉没有安全,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所以,你们孜孜不倦追究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称霸东方,二是让日本民族获得一块资源丰富、面积辽阔的大陆。称霸东方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东方霸主的位置是属于我们的。但,如果与我们合作,你们的第二个梦想就能变成现实。”
裕仁原本漠然的眼睛里猛然闪过一道亮光,现场的日本高层也纷纷精神一振。
萧浩然打开一张世界地图和一支红笔:“世界很大,中国很小,你们日本更小。看看这个世界吧!英法两国本土都是弹丸小国,但拥有遍布全世界的辽阔殖民地,苏联和美国的本土也地域异常辽阔,世界已经被这些国家瓜分完了。你们日本若投靠他们,他们肯定不可能从自身殖民地或领土里瓜分,你们只能跟着他们瓜分中国。首先,中国已经不可能像清末时期那样任人鱼肉,其次,中国跟世界相比,也不大,你们分不到多少,第三,你们此时此刻已经不可能再去投靠他们了,一切的一切,都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决定。其实,我认为,你们日本人简直是愚不可及!你们为什么非要把中国作为你们的侵略和瓜分对象?为什么不倒过来想一想呢?为什么你们不联合我们,一起瓜分西方国家的殖民地和领土?英法两国拥有非常辽阔的殖民地,美苏两国的本土也非常辽阔,你们日本,如果愿意跟我们一起对他们开战,那世界就能重新瓜分,你们会获得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日本投靠西方国家,只能瓜分中国,日本投靠中国,则可以瓜分全世界。裕仁先生,你有没有兴趣?”
现场众日本高层目光复杂而震惊地面面相觑。“请继续。”裕仁点点头。
“我在这里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们,我们即将跟德国结盟,对西方国家开战。只要你们日本服从我们并加入我们的军事集团,那么,打倒英法后,这里,归你们日本人。”萧浩然用红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裕仁两眼发亮,现场的日本高层也都瞪直了眼睛,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