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相和杨宇霆都潸然泪下:“少帅!我们与你同生共死!”
正在长春忙着后方大动员的阎锡山和已经赶到辽东半岛最前线指挥战事的杨杰在获悉张学良的这番话后,也都热泪盈眶。
第2师团在兵临沈阳城下之前,还有最后的一个障碍,那就是沈阳以南十五公里的十里河镇。由于张学良给了萧浩然可以动用卫队团的权力,因此萧浩然在赶去第101师担任参谋长之前,调动了卫队团第三卫队营和两千名农业屯垦团的预备役士兵在卫队团副团长兼第三营营长崔成义中校的率领下,前往十里河镇构筑最后的防线。崔成义知道这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带着这三千名官兵连夜赶到十里河镇,并昼夜不息赶工,把这个巴掌大但却扼守着通往沈阳的铁路干线的小镇子修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获悉第2师团即将扑过来后,崔成义召集所有官兵训话。崔成义很早就跟随张学良了,皇姑屯事变后,是崔成义掩护张学良从北京返回沈阳的,张学良为了嘉奖崔成义的忠诚,把他擢升为卫队团副团长兼第三卫队营营长,给予了高度的信任。因此崔成义对张学良的感情非常深厚。在训话之前,崔成义已经热泪滚滚,他说道:“弟兄们,老帅和少帅都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能报答他们的恩德呢?日军马上就要兵临沈阳,张辅帅他们多次劝少帅离开沈阳,但少帅却坚决不肯走,说他要么在亲自上战场后被日军打死,要么会自杀殉国,绝不做俘虏。弟兄们啊,连少帅都这么视死如归,我们呢?我们难道要让少帅死在我们之前吗?弟兄们啊,十里河镇之后就是沈阳了,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和这里共存亡!因为我们不能辜负少帅啊!”
官兵们都热泪盈眶:“愿与崔长官同生共死!誓死报答少帅!”
秦真次中将很精明,他为了进一步地麻痹东北军,在率领第2师团于12月28日抵达辽阳后并没有直接向沈阳开拔,而是故意摆出要在辽阳参战的样子,等到天黑之后才在子夜时分率领部队连夜扑向沈阳。第2师团是在29日凌晨两点出发的。秦真次中将算得很准确,沈阳距离辽阳只有五十公里,自己的部队急行军只要五个小时就抵达沈阳,到时候天也亮了,航空兵也能增援自己了。秦真次中将把战局估测得面面俱到,但没有想到十里河镇会有东北军最后的防线,这道防线只有三千东北军,并且人数少得这么可怜的一点东北军居然毫无惧色地迎战拥有两万四千余兵力的第2师团。在与沈阳近在咫尺的十里河镇,一场恶战爆发了。
十里河镇的战斗,跟此时纵横几万平方公里的东北战场上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数不胜数的防御作战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点,日军的进攻仍然是丧心病狂般的凶猛,东北军的抵抗仍然是雷打不动般的顽强,并且双方的实力更加寡众悬殊。守卫这里的东北军共有3000人,咆哮过来的日军第2师团则有24000多人,并且日军还有重炮和飞机优势。十里河镇不是旅顺要塞,不是岫岩堡垒,只是一个位于平原上的普通小镇,唯一勉强算得上是有利条件的只是一条弯弯曲曲环绕镇子呈“几”字形的小河,守军官兵们依托着临时用民房修葺起来的寨墙和置身死于度外的血勇进行着主动会全军覆没的抵抗。
张学良和崔成义也很有感情,因此在萧浩然把崔成义调走时就极度不忍心。获悉十里河镇战斗爆发后,张学良忍不住给崔成义发电报:“成义,你在吗?”
崔成义回复道:“少帅,我在。”
“撑得住吗?撑不住就不要勉强,撤回沈阳吧!”
“少帅,我撑得住。”
其实就在此时,日军的炮弹和日机的炸弹正在雨点冰雹般地落向十里河镇,绽放开密密麻麻沸腾翻滚的无数火球,全镇的楼房建筑眨眼间就荡然无存,日军狂暴的火力几乎要把这个巴掌大的小镇子给彻底抹掉了。但在废墟血泊间,没有战死的东北军士兵们继续在抵抗,继续朝着涌上来的日军开火投弹。
半小时后,张学良再次给崔成义发电报:“成义,你还在吗?”
“少帅,我在。”
“撑得住吗?”
“少帅,我撑得住。”
完全化为废墟了的十里河镇阵地上,彷佛杀不尽死不绝的东北军士兵在烈火硝烟间仍然在奋力抵抗,头破血流者和皮开肉绽者都浑然不觉。十几辆日军坦克踏着瓦砾滚滚扑上前,奋力操控德国37毫米战防炮的炮兵在几十米甚至十几米的距离上岿然不动、神色泰然地继续向日军坦克和日军人群不停地轰击炮弹。被炮弹击中的日军坦克燃起冲天大火,熊熊燃烧,被日军炮弹击中的东北军炮兵和战防炮一起化为零件碎片。
“成义,你还在吗?”
“少帅,我在。”
“撑得住吗?”
“少帅,我撑得住。”
风云变色的吼叫声中,十里河镇的东北军士兵端起刺刀与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于己方的日军展开搏杀。气吞山河的喊杀声和群魔乱舞的嗥叫声中,遍地的瓦砾废墟覆盖上了一层血肉。被日军刺倒的东北军士兵争先恐后地拉响身上的炸药包,一团团烈焰在人群间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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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义,你还在吗?”
“少帅,我在。”
“撑得住吗?”
“少帅,我撑得住。”
当张学良和崔成义第四次通讯时,崔成义正和残余的三百多名士兵退入十里河镇东部郊区一个水塘里的“半岛”上,最后的三百多名士兵人人都带着伤。“半岛”上有一栋比较大的菜地厂棚,战斗中,伤兵们都被送到了这里。十几个士兵操控着机枪在路口封锁着嗷嗷叫扑上来的日军,而崔成义正在用他的右手拎着一个汽油桶往自己身上浇泼汽油,他的左臂已经齐刷刷地断掉了。其他能动的士兵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浇汽油,并往厂棚地上浇汽油。伤兵们团团地围聚在一起,神色平静地三五成群握着一颗颗手榴弹。几分钟后,冲进来的日军和所有的伤兵一起淹没在了火海里。
“成义,你还在吗?”没有回复。
“成义,你还在吗?”没有回复。
东北军总司令部内,张学良知道崔成义这次是真的不在了,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卫队团团长谭海和第二卫队营营长陈大章等卫队团的官兵们也齐齐悲痛流泪。奉命守卫十里河镇的这3000多名东北军官兵挡住第2师团全师团两个小时的进攻,最终无一人离开阵地,无一人被俘,无一人存活。战后在这里修建忠烈陵园时,章太炎题字道:“田横坟前五百郎,张帅麾下三千士,五百义郎齐殉节,三千烈士同尽忠”。
当十里河镇的东北军守军集体尽忠殉国时,滚滚的喊杀声在第2师团的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