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学热泪盈眶,再三表示愿意留下来同生共死,但杨正治坚决反对,陈文学只好洒泪而别,带着第591团第3营的一千多名士兵和营口警察大队的一千多名警察,掩护着五千多名老百姓向北突围撤离。杨正治担心自己的团会全军覆没,因此把团旗和全体官兵的花名册也都让陈文学带走了。
但在渤海大街和学府路的交接十字路口,日军第29旅团第34联队的两个大队已经控制了这里,本来日军是试图通过这里迂回包抄到县政府的后面,结果却和突围的营口军民狭路相逢。日军设立在十字路口的几个机枪火力点立刻对军警平民们疯狂扫射,军警们奋勇上前开火迎战,用身体掩护平民撤离。冲在平民和警察们前面的东北军士兵们在日军机枪群的扫射下几乎伤亡殆尽。陈文学跌跌撞撞地带着残余的军警和平民们穿过日军的封锁火线后向北撤退,结果在城区北部被涛涛的大辽河所阻挡,陈文学不得不派人联系附近渔民。混乱中,日军第3师团第3骑兵联队在联队长星上太郎中佐的率领下呼啸而来,对军警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凶狠冲杀。残余的四五百军警们拼死抵抗,惊慌的百姓们四散逃离,但也遭到日军骑兵的屠杀。军警们战死殆尽才勉强打退了日军骑兵,但河边却尸横遍地,十之六七的百姓都惨死于日军骑兵的屠刀,老弱妇孺的哭喊声让陈文学悲痛不已。面对着交相枕藉的百姓尸体,陈文学放声大哭:“身为一方父母官,却无法庇护一方百姓,还有何面目苟活下去!”说完纵身跳进大辽河自尽,成为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自杀殉国的地方官员。
而在这同时,日军天黑时分基本攻占县政府,守卫这里的第519团的官兵们战死殆尽,日军也足足付出三千多人的死伤代价。进攻的日军死者累累、交相枕藉,阵亡的东北军士兵也以各种战斗姿势倒在战斗岗位上。整个县政府血流成河。当日军两个中队突入县政府内时,浑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杨正治正一脸泰然地坐在指挥部的凳子上叼着一个燃尽的烟头。
奉命攻击这里的是日军第29旅团第34联队,整个联队虽然成功占领了县政府,但也失血过多,和第519团拼得算是同归于尽。第519团基本全军覆没,第34联队则油尽灯枯。联队长田上八郎大佐在战斗中面对着急剧增加的伤亡数字,先是恼火,继而暴怒,接着惊愕,最后是难以置信。当最后残余的四五百东北军集体发动决死进攻时,看到这一幕的田上大佐神色惨白,涔涔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田上大佐是个标准的日本军人,狂妄、骄横、忠诚,对软弱的对手他会鄙夷憎恶之,对顽强的对手他会肃然尊敬之。田上大佐跟绝大部分的日本军人一样,认为大日本帝国帝国皇军拥有天下第一的血战精神,而中国军队都是自私、愚昧、落后、懦弱的。田上大佐看到东北军居然也拥有帝国军才拥有的战至尸山血海也不后退的决死精神,居然也会像帝国军那样视死如归地进行自杀性进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听说俘虏了对方的指挥官,田上大佐又惊喜又急切,他吩咐部队对这个令人尊敬的对手以礼相待,随后亲自赶过去试图解开自己的疑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翻译的帮助下,一个日军大佐联队长和一个东北军上校团长展开了一段对话。
“阁下,虽然我们是对手,但你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对手,我们日本军人对强硬的对手是非常尊重的,所以我对你感到很敬佩。”田上大佐开口道。
“能给我一支烟吗?”杨正治用日语说道。
“你会说日语?当然可以。”田上大佐打开他的镀银烟盒,取出一支日本产的樱花牌香烟给杨正治。
杨正治点起这根日本香烟,深深地吞云吐雾:“我毕业于保定陆军学校,我学过日语。”
田上大佐点点头:“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在即将被我们包围的情况下不撤离,明知死路一条却还要战斗?”
杨正治微笑着看着田上大佐:“这算是问题吗?军人,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我们确实知道这场仗死路一条,却还要战斗,因为我们要竭尽全力地牵制住你们,牵制住你们这个师团,为我们主力部队的调动争取宝贵时间。同时,我们更加是为了中国军人的荣誉和尊严而战。”
田上大佐默然无语片刻,然后望向杨正治:“请放心,我们会以人道主义精神对待你的。”
杨正治已经抽完了他的香烟,微笑着站起身:“谢谢。不过,大佐阁下,我并不是你的俘虏。因为,这里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看在你给我的这根香烟的份上,我来告诉你吧!地雷,你是知道的吧?对了,你们日本军队素来轻视地雷,认为使用地雷是懦夫的行为,这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言归正传,地雷的爆炸是靠着压力引信。而现在我的屁股下的凳子下就有这么一个压力引信。放心吧!我不可能在这里埋地雷的,因为即便爆炸了,也炸死我一个人。我在这里埋下了一百多公斤的TNT炸药,引信用的就是地雷的压力引信。我坐在凳子上时,就已经压上了这个引信。我以为我会被你们冲进来的士兵打死,那我就会倒下去,压力引信上的压力没了,这里的炸药自然会被引爆。但你们的士兵居然没有打死我,甚至还来了一个联队长。很好,这让我的炸药起到的效果就更好了。所以我一边看着你们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一边继续坐着不动。而刚才,我已经站起身了,因此,这里的炸药就要爆炸了。大佐阁下,感谢你的香烟,我们地狱再见。”杨正治微笑着看田上大佐,最后放声大笑,笑得像个魔鬼。
当杨正治用和风细雨的语气慢慢地说这番话的时候,田上大佐额头上的冷汗同时慢慢地流成了小溪,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跑了,因此只得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杨正治:“八嘎...”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埋设在县政府地下的一百多公斤的TNT炸药霎那间吞没了整个大楼,杨正治、田上大佐、冲进来的四百多名日军和遍地东北军尸体一起被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