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恩铭对赵海军愈发感兴趣:“你在考入东北易帜前是干什么的?你老家是哪里的?”
赵海军道:“我老家是江苏苏州的,我父亲在我十六七岁时带着全家来东北经商,卖苏州的丝绸,结果被土匪劫了道,丢了命。我和我母亲没办法回苏州,为了混口饭吃,也为了供养我的母亲,我便当了兵。后来我跟随姜化南做了第三方面军副官处的卫兵。姜化南替少帅被叛军狙击手射杀的时候,我当时把少帅扑倒在地,躲过了第二颗子弹。后来,少帅让我做了卫队营的排长,一直到东北易帜。”
“这不挺好的么?你为什么要报考讲武堂?”
“因为...”赵海军原本很轻松的神色突然变得阴鸷起来,“我曾被日本人打过一个耳光。我永远记得那张脸,永远记得板垣征四郎这个名字。日本人当时那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嘴脸我始终都记得。我要报这个仇。如果我今天不死,那我以后一定会在战场上亲手干掉板垣征四郎,并且还要用起码十万条日本人的人命为他当初的那个耳光付出代价,如果我们能打到日本本土,我还要杀掉板垣征四郎的全家。所以我不干卫兵了,我要上战场亲手宰日本人。”
齐恩铭听得隐隐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暗想:“这家伙,表面上玩世不恭、大大咧咧,其实是个极其记仇的人。他说萧浩然腹黑,但他自己又未尝不腹黑?”
董英斌奔过来:“军座,时间到了。”
齐恩铭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萧浩然对董英斌道:“董副座,请命令炮兵部队恢复炮击,在十分钟的炮火打击后延伸射击,轰击日军后方。”
董英斌点点头,拿起电话机对炮兵部队下达命令。
齐恩铭命令军部卫队营抬来一坛坛东北的高粱酒,每个敢死队员都斟上一碗:“弟兄们!杀尽倭寇!还我河山!”
“杀尽倭寇!还我河山!”惊雷般的怒吼声震天撼地。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遮天蔽日的炮火硝烟中,敢死队正式漫山遍野地冲向了日军的东鸡冠山堡垒要塞阵地,为首的赵海军头戴“必死”钢盔,身负一面猎猎招展的“火”字军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异常醒目,后面的敢死队员忠心耿耿紧随着他,跳跃着迅速前进。后续炮兵的炮弹从敢死队员们的头上掠过,犹如暴雨流星般继续砸在日军的堡垒群上方。实际上,连续四天四夜的饱和性炮击和轰炸,确实对东鸡冠山的堡垒要塞造成了巨大的毁坏。旅顺要塞在设计和修建的时候,飞机还没有成为战争的主要角色,因此基本上没有防空设备,以至于被东北空军的轰炸机群炸得满目疮痍,整个堡垒群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有不同程度的塌毁,守备在里面的日军两个大队的兵力已伤亡了五百多人,大部分都是被炮弹炸弹爆炸时产生的震荡波给活活震死的,另有超过一半的机枪火力点和内藏炮兵阵地都因为设计口的坍塌而无法使用。
“准备作战!杀给给!”白井二郎少将和坪井大佐看到最后的时候终于来了,心头一颤,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下令。
堡垒要塞内,伴随着日军的怪叫声,超过五十挺机枪和上千支步枪一起疯狂倾泻子弹,顷刻间爆发起了机枪群穿云破天般的尖啸声,同时旋风般地狂飙起了一道势不可挡的弧形白光,继而闪电般地横扫向冲击过来的东北军敢死队。机枪群一起爆发出的烈焰和巨响简直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般的扫射声中,子弹宣泄的密度犹如瓢泼暴雨。浓烈的硫磺味和血腥气齐齐骤然腾起。冲在最前面的东北军敢死队员们在猝不及防间,有一半几乎被弹雨拦腰斩断,一排排断裂了的躯体喷涌着一股股血泉疯狂扭动着倒地,被打成烂西瓜的头颅遍地乱滚,肉泥般的碎肉和破裂的内脏一起漫天樱花瓣般飞舞。操控机枪的日军一边猛烈扫射,一边左右旋转地转动机枪的枪口,使得喷涌出的子弹呈现扇形地覆盖向东北军敢死队。东北军的进攻场有五分之三都笼罩在了密不通风的弹雨火力网中。在远处观战的齐恩铭、丁春喜、董英斌、冯占海等将领们无不看得心惊肉跳,他们一方面为阵亡的敢死队员痛惜,一方面也为这个堡垒群的火力网之强而感到震惊。可以说,如果没有之前的持续四天四夜的饱和性炮击和轰炸,东北军此时的进攻场几乎会百分之百地笼罩在日军的火力网中,进攻的东北军根本无法靠近过去。而此时,东鸡冠山堡垒群下方的山坡上已是血流漂杵,靠近过去的军官敢死队和后续的第一波敢死队的伤亡率超过70%,横流的血水顺着山坡的坡度汩汩淌下来。被子弹射中头部和身躯的敢死队员犹如暴风中的树叶般滚滚倒地,脑袋被子弹旋转的强大威力给搅成了碎片,身躯被爆开脸盆大的血窟窿,被子弹击中胳膊或大腿的敢死队员四分五裂、肢骸乱舞。由于日军是居高临下地射击,并且山坡间根本无处躲藏,过半的敢死队员犹如开进了绞肉机。只见建立在山坡上的要塞堡垒间,十道刺眼的弹痕犹如电焊的弧光般,在敢死队员的人群里来回交叉地反复地横扫,队员们在血雨间支离破碎、东倒西歪,飞火烈焰所到之处,成片成片的敢死队化为纷飞的血雾肉雨,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敢死队员在被同一梭子弹射中后四仰八叉、手脚乱舞地滚滚倒地,破碎的肢体在飞舞的血水中溅满地面。敢死队员们在前赴后继间一批接一批地化为了地上的一滩滩肉泥或者空中的一团团血雾,四分五裂的尸体和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犹如红色的木头般遍地横卧,天空中落下的碎肉就像下雨一样簌簌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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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军拉着面如土色的姜全我一马当先,日军堡垒内的炮弹不断地飞来,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两人的身边,把两人炸翻在地。赵海军艰难地爬起来,拉过姜全我,只见他腹部鲜血淋漓,忙问道:“团座,你不要紧吧?”
姜全我神色惨白地道:“我...我怕是不行了!”
赵海军道:“那你在这里先休息吧!你慢点死,等等我,咱们黄泉路上也好一起做个伴!”
姜全我被赵海军气得几乎翻了白眼。实际上,他只是被弹片擦破了肚皮,并不是重伤,但他已经被前面敢死队那些死法吓得不敢动了,也不想继续去送命了,便假装声称受了重伤。
赵海军丢下姜全我,挥舞那面“火”字军旗,大喊道:“弟兄们!跟着我!”他奋力举起冲锋枪扫射,同时猛烈投掷手榴弹。借着烟雾的掩护,赵海军奔到日军一个重机枪射击口,塞了捆手榴弹进去。等里面的日军炸得血肉横飞后,赵海军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我先走一步啦!老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说着一手挥舞砍刀一手拉住身上炸药包的引线,爬了进去。
不远处的唐飞虎热泪盈眶:“弟兄们!跟小日本拼了!看看究竟是谁怕谁!”
官兵们无不被赵海军激励得血脉喷张,在怒吼声中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整个敢死队在冲锋过程中战死八百多人,只剩下四五百人成功地靠近了堡垒并通过被炸毁的日军射击口钻了进去。愤怒的喊杀声响彻坑道和堡垒内部,冲进去的敢死队员们怀着必死之心奋力死战,白刃尽赤、血流成河,打光了子弹或受伤倒地的敢死队员们纷纷拉响身上的炸药包和手榴弹。堡垒的各个坑道内电闪雷鸣,一团又一团巨大的火球在里面绽放开来,日军被杀得鬼哭狼嚎。敢死队员以同归于尽的自杀性进攻,在堡垒内部重创了日军的防御力量。
齐恩铭厉声大吼道:“全体进攻!督战队准备!后退者一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