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揶揄道:“贵国裕仁天皇和我一样年纪,只比我大一个多月,你是不是在他面前也这么老气横秋?”
林权助几人齐齐变色。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土肥原贤二开口道:“张将军,其实我们这么做,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捍卫日本的利益,另一方面则是实在不忍心看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满洲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你有很多种选择,但你偏偏选了最不理智的道路,我们实在是难以理解呀!”他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张学良,语气也愈发显得意味深长,“满洲丰饶无比,当年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如今也可以成为将军的伟业基础。有我们日本作为将军的坚强后盾,将军完全可以在满洲割据自立、独立称王,与南京政府南北分庭抗礼。这样,中国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等将军羽翼丰满之际,便可挥军南下、逐鹿中原,宏图大业必成。将军何必屈从他人?须知,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哪!”
“独立称王?”张学良敏锐地听到了这个刺耳的词语,冷冷地道,“你要我让东北独立,然后自己做皇帝?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好了!我不想再听你们的废话了!你们可以走了!”
板垣征四郎神色阴森道:“张将军,最后奉劝你一句,别把大日本帝国的警告当成儿戏!”
张学良已经厌烦憎恶到了极点:“不送!”
板垣征四郎突然伸手进怀里。谭海等人都心头一惊,急忙再次举枪对准他。但板垣征四郎从怀里取出的并不是枪,而是一个玩具人偶。板垣征四郎冷笑着把这个玩具人偶放在张学良的办公桌上:“张将军,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说完,一干日本人扬长而去。
众日本人刚刚离开,张作相正好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学良拿起那个玩具人偶,又怒又不解:“什么意思?”
张作相看了看,神色陡然一惊,然后又悲苦地叹口气:“少帅,日本人以前也曾送给老帅这么一个人偶玩具,意思是...‘汝为小孩,须从吾命,如若不从,吾可玩弄汝于股掌之间’。”
张学良胸中的怒火犹如火山爆发般喷涌了出来,他把那个玩具人偶狠狠地掷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辅帅,你刚才没有看到那些日本人的嘴脸!对我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一会儿花言巧语地哄骗我,一会儿凶相毕露地恐吓我,一会儿又巧舌如簧地跟我套近乎,这些日本人当我是傻子不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作相叹息道:“刚才王家桢跑到我那里跟我汇报,我就预料你可能一时冲动,会跟这些日本人撕破脸。唉!汉卿哪,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只有能人所不能,忍人之所不忍,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
张学良的怒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感。他低声道:“辅帅,日本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真的是太猖狂、太猖獗、太肆无忌惮了!明明是居心险恶、口蜜腹剑,却还把我们当傻子般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明明是为了图谋吞并中国,却还冠冕堂皇地说成是“中日亲善”;他们明明是明火执仗地在中国的领土上肆意践踏中国的领土主权,干涉中国的内政,却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促进两国共同发展。举目当今整个世界,除了日本,哪个国家能做到如此无耻的境地?”
张作相面露悲苦之色:“汉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两个多月前发生的‘济南惨案’,日本人悍然出兵山东,屠杀了我们一万多中国同胞,国民政府的外交官蔡公时先生前去和日军交涉,却被日军残暴地割去耳鼻舌头,活活折磨而死。千百年来仰我中华鼻息的弹丸日本,今日却能在我们中国的领土上耀武扬威、肆意妄为,怪谁呢?也只能怪我们自己不够强大呀!汉卿,你父亲当年让冯德麟给你取名‘学良’,又让吴佩孚给你取字‘汉卿’,就是希望你学习汉初的张良。你别忘了,和张良、萧何同为汉初三杰的韩信,曾受过胯下之辱;而卧薪尝胆的勾践,也曾被迫给吴王夫差牵马执鞭。我知道你受到的种种耻辱,但绝不能逞意气之争,要学会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深藏不露、厚积薄发,最终把今日之耻连本带利地还给日本人!汉卿,你要牢牢记住,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张学良深深吸口气,郑重地点点头:“伯父,谢谢您的提醒,我会铭记在心的。”
张作相道:“不过你今天过于意气用事,把日本人给斥走了,必然会让现在已经绷紧了的局势更加是如履薄冰。看来,东北全面易帜不得不又要再推迟一些时候了。”他叹息一声。
张学良沉默了半晌,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带有极度侮辱性的玩具人偶,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目光坚定而决绝地道:“越王曾卧薪尝胆,我也要借着日本人的这个‘礼物’来自我勉励。日本人认为我是他们的掌中玩物,那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会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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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张学良对待日本人过于强硬,丝毫不会“以柔克刚”,因此关东军和日本政府都颇为恼恨,部分日本强硬派高层坚决要求“以最果决干脆的手段解决满洲问题”,沈阳城附近云集了1.7万日军,并连日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公然进行武力威逼,沈阳火车站附近也集结大批日军,陈兵示威,关东军一些将领也频频口出狂妄之言,使得沈阳人心惶惶。张作相不得不帮助张学良收拾即将失控的局势,派出刘哲等代表拜访林权助等人,反复声明了“东北易帜的同时绝不会损害日本在东北的利益”,以期得到日方的“谅解”;同时张作相又致电蒋介石和南京政府,请求东北全面易帜的时间能推迟两个月进行;另外,张作相礼请王士珍、段祺瑞、徐世昌、曹锟等北洋耆宿、政界元老,在东北和南京之间居中调停,向南京声明“张少帅和东北归顺中央之心绝无丝毫动摇,只因变故太多,易帜时机尚未成熟”。
东北方面要求推迟易帜,对于急不可耐想立刻“完成北伐、统一中国”大业的蒋介石来说确实是让他颇为心急如焚的重大变故,他也担心东北会真的屈服于日本淫威之下,为了防止这个最坏的结果产生,蒋介石和南京政府也竭尽全力地支援东北方面。在蒋介石的命令下,中华民国驻日本公使汪荣宝前往日本外务省抗议日方阻扰东北易帜,干涉中国内政;随后又委任张学良的外交秘书主任王家桢以中华民国外交部特派员的身份前往东京进行疏通;另外又派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的李石曾再次面见张学良,要求张学良立刻在沈阳悬挂起青天白日旗。一时间,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捭阖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