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下共主,帝者,虽执掌天下大权,但仍讲究一个以礼服人,正所谓师出有名,如今的刘宏也是如此。
他要搞清楚眼前的这幅景象,自己这个儿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他的心中对此早就有了数。
这不,只见刘宏挥了挥手屏退了身旁侍卫,一人蹲下身子看着满嘴油渍的刘协,语气和蔼地问道:“我儿可知晓这鱼的来历?”
“好像是他国上贡来的吧?但是味道真心一般。”
刘协嘟着嘴,露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那孩童般稚嫩的笑容在此刻众人的眼里却无异于是恶魔。
“哦?哈哈哈哈哈哈。”刘宏闻言一愣,但是随即便是大笑了开来,然而这笑意在身后众人听来却实在是瘆人。
他们当中服侍在刘宏身边长久的老人们自然是看的出来,眼前陛下虽面露笑意,但实则内心早就已经怒火滔天,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额头暴起的青筋,刘宏的后槽牙这时都快咬碎了,他不停的在心中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可是面容上却仍然保持着那副和善的笑意。
果然。
这个逆子果然是故意的!
掸了掸烟雾,刘宏冷笑了一声便要发难。
“我儿既知此鱼乃是他国上贡之物,却仍做出如此行为,莫非是要与朕过不去吗?”
“父皇若是这样说的话,那可着实是冤枉死儿臣了。”
刘协撇了撇嘴,天真无邪的那对眼睛眨巴个不停,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将头埋在雪地里装死的曹昂,伸出手指向他继续说道。
“父皇且看,儿臣之所以这么做,那也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呀。”
说着,刘协故作抽泣的声音垂下了头。
“儿臣现在又不是以往那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的儿臣可还要照顾着他的吃食,但是儿臣又没钱,所以眼下也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听听,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协的这话一出口,就连曹昂这时都有些呆不下去了。
这位殿下是在说的什么狗屁话啊?
自己明明是今天才刚来报道的,而且他们曹家怎么可能连顿饭都吃不起。
然而到了殿下的嘴里,这金鳞凤尾感情都是专门为了照顾自己所以才烤的吗?
不止是曹昂,刘宏这时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神情都险些破了功。
这他娘的竟然是自己养出来的儿子?
仁义礼智信都跑到哪里去了?
刘宏眉头一竖,咬着牙,怒笑了一声反问道:“好一个自力更生!三岁小儿恐怕都扯不出来这种谎吧?协儿还真是朕的好皇儿啊.....”
“可儿臣不就是三岁小儿吗?”
......
刘宏听到这话一愣,脸上的愠怒在这一刻竟是懵了下来。
“归根到底,儿臣不就是父皇口中的三岁小儿吗?”
就在这时,刘协抬起头来直面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双眼,他那张稚嫩无比的面孔在这一刻则是显得格外冷静。
刘协正色继续说道:“况且金鳞凤尾不也只是玩物吗?倭奴国上贡而来的杂鱼罢了,父皇莫不是要爱鹤失众?”
小殿下好一副巧嘴!
跟在刘宏身后的常侍蹇硕在听到这话之后面色一紧,不由得在心中对这位小殿下的看法有所改变。
眼瞅着身为大汉天子的刘宏此时明明已经火冒三丈,可是却被刘协的这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身后的蹇硕这时看的当真是目瞪口呆。
玩物丧志,沉沦于杂物之中,这种话无论如何陛下都是不能应下来的。
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陛下,您又该如何回击呢?
在蹇硕不动声色的默默观察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刘宏竟是再度大笑了起来。
“呵,好!好啊!。”
笑罢,刘宏一反常态的松缓了眉头,他撸起袖子毫不在乎的坐在了刘协身旁,招呼来了几名羽林卫。
“你们且去再从池里打捞起来一些,朕今日就要与协儿一同在这赏雪烤鱼。”
说完这话,刘宏一脚揣在了曹昂的屁股上,对其低喝一声道:“愣着做什么?你也去。”
搞什么?
刘协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
这都不生气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道理来讲这个便宜老爹不是应该火冒三丈才对吗。
曹昂将头从雪地里拔了出来,拍拍屁股,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听从了刘宏的吩咐,手忙脚乱的跟着那些羽林卫去池子旁捞鱼了。
妈的,便宜老爹怎么不生气啊!
刘协惊呆了,他这真的是用脚趾头都想不明白自己老爹怎么突然就缓和下来了。
他就是故意的啊,明知道金鳞凤尾和凤尾竹都是老爹的心爱之物,所以他才会大张旗鼓的干出来这种事。
可是现在呢?
老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坐在自己身旁打算跟自己一块烤鱼?
是我的脑子短路了吗?
奶奶的,真不愧是当皇帝的啊,这胸怀,这心气,啧啧啧。
刘协叹了口气,装出来了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父皇当真不愧是我大汉天子,这胸襟实在是让儿臣佩服啊。”
哼哼哼。
听着这话,刘宏冷哼了两声。
这逆子这时候想起来向自己认错了?
晚了。
“父皇如此大度,着实是让儿臣受宠若惊,这样吧,儿臣正好为父皇准备了一份礼物,愿这礼物能夺得父皇欢心。”
说着这话,刘协从自己的身后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刘宏。
嗯?
这逆子竟然这么有心吗?提前做好了准备吗。
刘宏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笑容接过了这木匣。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是恶魔呢,无非就是年少不懂事罢了。
这不,还晓得为自己老爹送礼呢,多好的孩子啊。
脸上的愠怒消散不见,刘宏打开了木匣定睛一瞧,只见木匣内正摆放着一支已然凋零的牡丹花。
咦?
怎得感觉有些眼熟?
这,这是?!
刘宏顿感不妙,他连忙扭头看向刘协。
只见刘协这时候脸上已是恢复了那般狡黠的笑容正望着他。
“协儿,这花,你是从哪得来的?”
“啊,父皇没认出来吗?这是从德阳殿摘来的呀,儿臣看这花长势不错且独秀与花圃之中,便摘了下来特意献给父皇的呢。”
刘协咧嘴笑嘻嘻的瞧着这位大汉天子,眼中的童真在这时再也没了丝毫。
这花,那可是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平日里亲手照顾的,论起喜爱程度,就算是将那金鳞凤尾和凤尾竹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