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比如如果这里没拦住,你回去的路上和前边三塘河的河面上现在都已经布置了水关的船只,论如何是没人可以逃掉的!”
“所以蓼花子得不到湖西的任何消息,是你们有意遮蔽的?”
“对!”审杰咧开嘴笑,然后伸手:“拿来罢。”
“什么?”
“蓼匪给湖西众肯定有书信,对吧?”
林宝通眨巴两下眼睛,这时候天色蒙蒙亮,他可以看到那些乡勇们把这里严严实实地包围着,自己身边就有审杰,他知道今日杀出去是不可能了。
“你觉得我应该交给你,或者肯定会给你吗?”
“不然呢?你还想追到地府里去替蓼花子送信?”
“师兄何意?”
“陈元海父子数日前都已授首,他们纠合的人马如鸟兽散,陈家的石脑寨已经不存在了!师弟你还打算将这封用的信送到哪里去?”
林宝通目瞪口呆地看了审杰一会儿,伸手到怀里将信掏出来交给他。
“我也不过是做个信使,只为还他救命之恩,如今事情不成,我还得回去用别的方式还他这个人情。”林宝通说完有些烦恼,本来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了,这下子……。
“师弟不必如此。”审杰收好信说:“大丈夫当为天下千万人或者,何必为个人小恩小惠?
他救你,你答应送信,难道就必须送到?没这个道理!陈家父子伏法你事先不知,信未送到这不是你的过。
你和他已经两清了,何必自找麻烦?再者,蓼花子已经堕入都巡检的计策,他自身难保,师弟还要飞蛾扑火,随他殉道不成?”
林宝通垂下头,心里承认审杰说得有道理。不过,刚刚有的新目标一下子又失去,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宝通看看徒儿,伸手搂住小碗儿的肩膀。
晨曦之中,审杰注意到他右侧脸颊上那道发亮的伤疤,他不由地叹口气:
“当年,师叔已经到了安全地界,就为了彭亚子曾救过他的命,因此返回去帮他,结果你脸上落下这样一道伤疤。
难道这故事,非要再演一遍不可么?听我的,蓼花子那样的人品,不值得!”
“我亦知道他人品不怎样,可……,唉!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随你回三塘镇,或者你送我进余干县衙的大狱里去?”
“你们究竟怎么和蓼花子搅到一起的?”听审杰这么问,旁边的小碗儿便插进话来,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
“哦,照你这么说,你又不曾入伙,只是被他抑留了段时日而已。那算什么罪过?”
审杰摇头:“你们根本算不上是犯人,我也没道理送你们进牢狱呀!”他想想,建议说:
“不如你们到余干做客几日,和都巡检见见面,休息几日想好去哪里、做什么,然后再说?”
林宝通扭脸看看小碗儿,见徒儿连串地点头,便笑着拱手:“这孩子早想结识李三郎,如能如愿,幸甚!一切拜托师兄安排。”
审杰大笑,说此事容易。然后起身拍拍泥土,邀他先往三塘堡寨,从那里坐快船当日便可回余干。
“当日便回么?”林宝通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对,坐车船走!”审杰得意地告诉他们:“没见过吧?那车船又快、又稳,不受风力、风向的限制。
以前尽用人力踏动水车,如今改进了,四轮水车只用两名离合士、两名导航士和两头驴子即可,往来运送人员、货物甚为便捷!”
说着他招呼周哨长集合队伍。那哨长听了他们对话,再看向林宝通师徒便温和得多,也有了几分笑意。
审杰他们走在队伍中间,前面有两什开道,其余人跟在后面。途中林宝通忽然想起来,问审杰:“为什么他们这样积极?”
“有银子赚啊。”审杰告诉他:“捉到活的奸细五十两,死的三十两,便是没战果,只要出勤务便有六分银子拿。”
林宝通嘿然:“怪不得那蓼花子得不到湖西的消息,这样重赏,可不是来一个捉一个?就连我这样的,不也差点着道?”
他的话让审杰哈哈大笑,连周哨总和那些乡勇们听了也都笑起来。
“这叫全民皆兵。”审杰说:“用李三郎的话讲是:让蓼花子这只恶鳖,落入民众织成的大网。嘿,看他还能往哪里咬!”
恶鳖自己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擤掉鼻涕他骂道:“许是哪个婆娘想我早些回去,缩在被窝里念老子哩!”他周围的头领们听了大笑。
这样早起来,为的就是今天要尝试攻打余干,蓼花子决定先去北门试试运气。
但是这个主意遭到了几位当家的反对,理由是余干城北低洼水泊众多、水系纵横。
为防洪起见彭泽门(北门)两侧城墙修筑得尤为高大坚固、厚重结实,别说没人攻打过,就是洪水也不曾拿它如何,所以大家觉得你不是让我们拿着鸡蛋去碰石头吗?
但是蓼花子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毕竟是个县城,再怎么说,县里的财力、物力摆在那里,你不可能修出个南昌府吧?
再说,他上次派人去探查过,回报说余干城墙年久失修,至于那些团练,都是唬人的外强中干而已,所以他认为没那么可怕。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看才好。他还是决定先到城北去试试,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虽然是试探性进攻,但是架子还得拉足。点齐了两千人,带着攻城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北门杀来。
北门城楼上便有悬钟,立即有巡丁敲钟告警。李丹带着赵敬子等人上城察看敌人动静,范县尊也哆嗦着来了。
“老大人你怎么也来了?”李丹赶紧上前相搀,关切地问:“前日听说大人偶感风寒,身体还未好利落怎可劳碌,这里还是交给我等,不妨事的。”
范县尊面色苍白,让人搞不清他是病后体弱还是吓得。“都巡检虽这样讲,贼人首次薄城,我岂有躺在病榻上的道理,一定要来亲眼看看的。”他颤巍巍地说。
大家只好给他就近到民居借了张椅子,摆在垛口前刚刚坐好,就看见蓼花子的队伍大摇大摆出现在视线中。
所有指挥官(连县尊在内)都从挎包里拿出千里镜来看,这时听望楼上的瞭望士大声报告:
“各位大人,前边敌队打的是‘蓼’字旗!人数在两千至两千五百人之间!”
为什么还多了些呢?因为有抓来的百姓充当辅兵使用,扛着攻城梯等器械,所以队伍显得更长、也更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