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赌局,也是投名状。
依李逢吉近五十年的见识,他不看好没有雄厚背景支持的邓王李宁。
另外说当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再昏庸的帝王也不会处死谏臣,只要挨过这一关,他将仕途无量……
谁都知道遂王李宥年仅十二岁,还尚未出阁,虽然李逢吉说得冠冕堂皇,没有具体指出谁,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李逢吉所指。
今日出头,只要不死,无论事成与否,他李逢吉日后必成郭氏一族的座上宾。
想到这里,趴在地上的李逢吉看着地上滴落的汗珠,嘴角上扬。
李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李逢吉一眼,然后对闭目养神的郭钊道:“左金吾大将军怎么看?”
“啊?”郭钊一惊,极为惶恐地出列。
“臣身份敏感,理应避嫌,所以关于立储一事,老臣无话可说!”郭钊瞬间满头大汗,他弯着腰不敢抬头,“无论谁是大唐太子,臣必当鞠躬尽瘁辅佐!
至于给事中李大人的一番言辞,虽是他这职责所在,但是他考虑不周,不注场合,理应受罚!”
郭钊并不接招,而且三言两语给李逢吉开脱了,顶多给一个禁足反省的惩罚。
老狐狸!
李纯暗骂道,将眼神瞥向了郭瑽。
郭瑽最擅察言观色,他没等李纯发话当即站了出来:“陛下,臣首先是大唐的臣子,立储大事,臣无异议!”
郭銛想要说两句,但是他感受到他大哥犀利的眼神,无奈改口:“臣身为遂王舅家,理应避讳……臣无话可说!”
李纯满意地看着郭氏三兄弟,这才回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李逢吉道:“还有谁和你一般看法?”
趴的不能再低的李逢吉又往下趴了趴,大声说道:“这只是老臣一人看法,与他人无关!”
“哦!”李纯回顾城头,目光一一扫过群臣,沉声问道:“还有谁有相同看法,站出来,赦你无罪!”
群臣面面相觑,没有郭氏三兄弟授意,无人敢挑战天威。
“臣有异议!”
这时在城门楼左侧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正是回鹘使者塞勒姆。
没等李纯发话,塞勒姆一把扯掉衣袖露出裹着白布的伤口,上面还渗出斑斑血迹,他对李纯抱拳道:“英武雄壮的大唐天子,我反对!”
“邓王殿下不顾两国友好关系,在闹市当众伤害他国使者,这般暴戾冲动,臣以为不能成为合格的储君!”塞勒姆抬头不顾李纯阴沉的脸道:“他若登基,势必给两国关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回鹘使者一开口,始作俑者李逢吉脸色大变,心道这要坏事。
果然,李纯当场怒道:“我大唐立储,与汝何干?”
可谁想那塞勒姆居然强词夺理道:“昔我回鹘与大唐为兄弟,后宁国公主嫁我可汗,回鹘为子婿,是半个子……所以大唐的事就是回鹘的事,臣为回鹘使者,怎么说与臣无关?”
塞勒姆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场的大唐文武百官立马坐不住了,纷纷指着塞勒姆大骂。
李纯本来对贪得无厌的回鹘人没有好感,此时更是气得头上冒烟。
李纯的脸色异常难看,强忍着怒意道:“朕意已决,汝回鹘好自为之!”
此时已不是单纯的立储问题了,而是原则性问题了,要是被扣一个勾结外敌的帽子,就是郭子仪在世怕也难保周全。
“放肆!蕞尔小国,安敢出言不逊!”郭钊脸色大变,不得不跳出来指责塞勒姆。
“陛下,今日立储乃顺应天意,臣郭钊恭贺太子殿下!”说罢郭钊率先向李宁恭贺。
有了郭钊带头,文武百官纷纷对李宁起身恭贺,唯有郭銛。
终于浩大的阅兵式结束。
就在太子李宁应付百官恭贺的时候,俱文珍与郭钊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然后快步上前扶着李纯离开城门楼。
没人理会跪在地上的李逢吉,直到年仅十二岁的遂王李宥站在他跟前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