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二娘脚步一顿。

没回头，她又接着往门口走去。

“二娘！”

双刀客再度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颤抖，没二娘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老娘当年本来都要死了，说不定就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是你把我带上这条路的！”

没二娘瓮声瓮气的说道，转过身来的时候，她那张并不算多么漂亮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杨陈州，凭什么，你把老娘带进了这个江湖，现在你想算了老娘就得听你的？凭什么！”

方不作还是第一次听见双刀客的名字。

杨陈州。

在方不作的记忆之中，有着灭国之危的大齐国，曾经就有一个地方叫陈州。

不过在二十年前，大齐国兵败大楚，陈州已经沦为了大楚的疆域。

据说那一战大齐将军宋阿据城不降，耗费了大楚国大量的国力，以至于战后陈州城里的百姓被屠了整整五日。

真正的十室九空。

方不作看向了双刀客，双刀客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半睁着眼睛看着没二娘。

“呜呜呜……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要不是你！老娘早都投胎了！何至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没二娘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双刀客面前，壮硕的身躯跪倒在双刀客脚边，低着头哭个不停。

石猛已经睁开了双眼，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然后更加茫然的转头看向了方不作。

方不作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饭盆，里面连一点儿油汤都没有了。

“二娘，我欠你的债，只有下辈子才能偿还了。”

双刀客幽幽开口，他的声音里竟然多出了一丝笑意，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柔和。

“这辈子你欠的债，凭什么要下辈子才还？”

没二娘不依不饶，抬起脸庞，擦着涕泪说道：

“说不定老娘下辈子投胎投的好，你连见到老娘的机会都没有呢！”

大堂里陷入沉默。

双刀客咧嘴笑了起来。

方不作侧头看着双刀客，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老人其实挺慈祥的。

“走吧，镇南口的枣树巷，那个老人可以护你们周全。”

双刀客摸了摸没二娘的发丝，也不嫌弃那成天待在厨房里浸出来的油渍，只是用力的抬起了没二娘。

“不！我不去！我走了你下辈子就找不到我了！”

没二娘倔强的说道，转头看向方不作，神情变得恶劣了几分。

“小兔崽子，你还不带着他滚？老娘没有那个时间去送你们！”

方不作站起身来，将饭盆放在桌子上，冲着双刀客抱拳行了一礼。

然后他便搀扶起浑身颤抖的石猛，一步一步的朝着堂口外面走去。

房门外，雪地里，人影绰绰。

石猛用力的挣脱了方不作的双手，双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两把刀柄，瞪大眼睛看向了门口那些人影。

方不作垂下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在了石猛的前方。

“等一下！”

就在两人即将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没二娘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她走到了方不作的旁边，深深地看了方不作一眼，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两把剔骨刀。

然后没二娘就一头冲出了门外。

“来呀！你们这群杂碎！多来几个让老娘磨刀！”

堂口外面响起了没二娘的骂声。

“铛！铛！铛！”

火花四溅，刀剑碰撞，一道道身影倒在了没二娘脚下。

方不作和石猛则是跟在了没二娘身后三步开外。

三个人一路向南，踩着深深地积雪，一步步的朝着枣树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