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田征国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的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他用拿着红酒杯的那只手的手背用力按了按胸口，傻乎乎地确认了一下他的胸口还是很坚固的，不会被里面那只小鹿给撞破了。
“对了，几点了”尹那罗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去看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多了，他推推田征国，“你是不是得准备直播了”
田征国哪有心思直播，他觉得嗓子干涩，便喝了一口红酒，然后才哑着嗓子说：“今天不想直播了，你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尹那罗已经有点喝多了，脸颊红红的，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说好。
两人还是并肩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夜景，尹那罗说起以前的宿舍，那时候他们的宿舍楼层很高，站在露台上，看到的夜景比这里还壮观。
“其实我有时候会有点后悔，”尹那罗抿了一口红酒，像是怕吓到谁一样，小声说，“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军队的话，也许现在我们的宿舍还在呢，我们也还住在一起。”
前几年，他们两个一起去参军，本来其他人都已经搬离了宿舍，他们一走，偌大的宿舍没人住，总不能放在那干交租金。公司本来就一直想给他们俩换个小一点的宿舍，这回趁着他们人在不部队，直接就把房子给退了，等他们第一次从部队休假回来，正好搬家。
田征国在宿舍附近还有个公寓，尹那罗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只好带着他那几大车的行李去了父母家住，父母家的地下车库都成了他的储物间。
田征国也是挺舍不得的，不过他舍不得的是跟尹那罗住在一起的日子，他听到尹那罗说后悔，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说，“其实我也有很后悔的事，非常，非常后悔。”
尹那罗惊讶地“嗯”了一声，疑惑地看过来，用眼神询问，因为他知道，田征国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不能后悔。
“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如果三个月之前我不走就好了。”田征国淡淡地开口，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悲伤，“如果我没有走，你就还是我的，也许不会结婚。”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么有领地意识的话，但尹那罗知道，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他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用尽全力扬起嘴角，轻轻说：“但我不会永远也不结婚啊”
田征国没说话，仰起头把杯子里的红酒都倒进嘴里，然后转身抱住了尹那罗，像委屈的小孩子撒娇一样，嘟着嘴巴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啊，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你结婚吗”
尹那罗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他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然后，他把脸埋在田征国胸前，把两滴眼泪蹭在了他衣服上。
“对不起啊，征国，我现在不能发出铃铛声音了。”尹那罗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他的大半张脸都贴在田征国身上，呼吸滚烫。
田征国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被他的气息灼伤了，从来都没这么疼过，哪怕是从舞台上掉下去，也没这么疼过，甚至分不清这疼痛是从何而来的，是从尹那罗嘴里，还是从他自己身体里。
他只能用力抱住尹那罗，手臂上青筋暴起，恨不能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
尹那罗老老实实被他抱着，表情悲伤到有些木然，像个会说话的漂亮人偶：“我以前想，我愿意一辈子都做那个在你面前能发出铃铛声音的人，全世界只有你能听到我的铃铛声但是，一辈子太长了不是吗，或许还是只做一个朋友更好吧”
田征国闭上眼，张嘴咬住了尹那罗右耳的耳朵尖，眼眶里涌出泪水，“你为什么不问我，就直接把我的铃铛弄丢了”
尹那罗苦笑，抬手推他的腰，“我问你了，就在我说我有女朋友的那天。”
田征国哑口无言，他从那天之后就刻意很少回复尹那罗的消息，尹那罗之前发的那些，他确实是一条都没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臂，放开尹那罗，深吸一口气，堪称恶狠狠地看着他：“就一定要结婚”
“嗯，她求婚了，我也答应了，当然要结婚。”
田征国只觉得自己被一团火烤着，身心都疼到难以忍受，他红着眼睛，说出了自己以往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诅咒，“你们才认识三个月，她就跟你求婚，她说不定是在骗你，你们不会长久的”
尹那罗仰头看他，目光温柔：“没关系，我想试一试”
试什么呢试试对方如果不是他的话可不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听到另一个人身上发出的铃铛声音，试试自己到底有多放不下他。
但是，就算是试出结果来，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尹那罗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田征国夺过他手里的红酒，猛地一仰头倒进自己嘴里，然后低下头去找尹那罗的嘴巴。
尹那罗眼睁睁看着他压下来，心里一慌，连忙一侧头，让他冰凉又炙热的嘴唇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他有点慌了，不敢在这时候让任何事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我喝醉了，睡觉吧。”
“好。”
“对了，生日快乐。”
“嗯。”
婚礼这天，只有新郎新娘双方的亲朋好友来了，总共也就三五十人，连小小的礼堂都没有坐满。
田征国在入场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他们还没出道的时候，八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尹那罗钻到他被窝里，给他看神话的一个舞台，叫你的婚礼，兴致勃勃地说要扒这支舞。
田征国到现在还记得，你的婚礼那首歌，讲的是一个男人在弟弟的婚礼上爱上新娘的故事。
他想，生活远比艺术狗血，这话真是没错
于是他没有跟成员们坐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了礼堂的最后一排，因为他害怕自己像那首歌的歌词里写的那样，不光祝福的话说不出口，还冲动地想要抢了尹那罗远走高飞。
他穿着新郎官亲自帮他挑的深灰色西装，抱着手臂坐在白色的玫瑰拱门后面，对这一场小巧温馨的热闹冷眼旁观。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婚礼，跟尹那罗以前说过的、田征国在脑子里想象过无数次的那场婚礼完全不一样。
没有满场的风铃草和槲寄生，没有尹那罗的偶像、神话的哥哥们来唱祝歌，也没有请来尹那罗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的理想型姜敏京。
这里普通得就好像不是尹那罗的婚礼，只不过是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穿着一身板正合身的黑色西装站在了新娘身边。
而台下的田征国，也觉得如今站在台下看着尹那罗结婚的人并不是田征国，只是一个冷漠的躯壳。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