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目说:找一间空房子把尸体存起来,等天气暖和了再埋掉。
高桥不再说话了。
经统计,共有一百一十二名战俘被冻死,二百多名战俘发起了高烧。
战俘的尸体先是被抬到院子里。
武目让三浦清点死亡人数,然后把尸体上的胸牌摘下来。
武目说:这是高桥司令官的命令。
三浦十分清楚高桥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起早上高桥刚刚说过的话:有机会,我会让你的胆子变得大起来。
只是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但是三浦自己也感觉奇怪,面对这些尸体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她从尸体上摘下胸牌,就象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一样。
她把摘下的胸牌放到一个铜盆里,然后端着这只铜盆去见高桥。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阵头晕和恶心。
最严重的后果是晚上,睡着之后便进入恶梦。
在梦中,那些蜷缩的战俘尸体一个一个地自己伸展开,就像春天的野花一样绽放了。
然后,尸体们自己伸出手摘掉胸牌,他们举着手里的牌子朝三浦这边扔,铜盆被砸得叮当响。
他们的眼睛是紧闭的,但是却能准确地把胸牌扔到铜盆里。
然后,铜盆里的胸牌变成一具具缩小了的尸体,看上去像虫子一样在铜盆里蠕动。
有一些爬到三浦身上,三浦惊叫着从梦中惊醒,再也法入睡。
三浦把装有胸牌的铜盆放高桥的桌子上时,高桥正把手里的铜镜放下。
他看了一眼铜盆里的胸牌,然后拿起一个胸牌托在掌心欣赏上面的数字,他问三浦:这上面的号码是你写的?
三浦没有说话,她不懂高桥为什么明知故问。
他总是喜欢在三浦面前故弄玄虚。
高桥一笑说:很漂亮的阿拉伯数字啊,就像三浦小姐本人。
然后,他把胸牌一个一个地摆在桌子上,很有兴趣摆出一个塔字型。
就像一个小孩在玩游戏。
他说: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只是一个符号,既然是符号,就会在某一时刻变得毫意义。
比如现在,这些符号就没有任何意义。
三浦如雕如塑地站在那里。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那些战俘的尸体。
生命是否真的是一个符号她没有想过。
此刻她只是感觉桌子上的那些木质胸牌就是一个一个的生命。
在这些生命面前讨论生命是否符号,这是三浦力所不能及的事。
高桥说:我不喜欢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长久地沉默,我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生命的认识?
三浦摇头说:我对生命毫认识,我只知道生命是一种永恒的存在。
高桥大笑起来:很好,你认识得比我深刻。
再长的战争和生命相比也是短暂的,但正是这短暂造就了永恒。
我认为死亡才是永恒,所以死亡并不可怕。
我很想知道,看到那么多的尸体,你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