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活着的人全都从床上跳下来,仿佛晚下来一会他们也要被冻死。
四十六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十三人。
这三十三人站在床前默默注视着床上死去的人。
没有人哭,甚至没有人动容。
他们心里清楚,明天或者后天,起不来床的可能是他们自己。
死亡变得这么平常,像一双破军靴被扔掉。
没有人再会为生命的结束而感到悲伤了。
两个站岗的日本哨兵闯了进来。
他们像冲向战场一样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枪口对准屋里的所有人。
其中一个喊道:不许骚动,发生了什么事?
马尔兹走出来站在离刺刀几英寸的地方。
他的白色皮肤此刻没有一点血色,五官生硬,鼻翼在不停地歙动。
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他说: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两名日本哨兵同时拉动了枪拴,他们不知道马尔兹在说什么。
如果马尔兹敢往前挪动一公分,他们就开枪。
但是马尔兹没有动,他只是提高了声音再次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这次,两个哨兵没有作出反应。
他们像两头愚蠢的驴看着马尔兹,他们觉得英语很讨厌,那么难听又难懂。
但是他们看见了床上的十几具尸体,好象明白了马尔兹在说什么。
他们把马尔兹的话理解为:死人了。
这样的事,当然要报告给武目执行官,因为把这些尸体弄到哪里去他们不知道。
但是武目已经听见了营房里的喧闹。
他很早就起床了,起床后他就四处查哨。
发现所有的哨兵都在自己的哨位上,这让武目非常满意。
武目走进二号营房的时候两个哨兵已经收起了枪。
他们向武目报告说死了人,一共十三个。
武目觉得奇怪,这些美国佬也太不经冻了,怎么会在房子里被冻死呢?
他皱起眉头走到床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拨拉一下死者的脑袋。
死者的脖子是僵的,根本拨拉不动。
武目咧开嘴笑了一下,他让哨兵通知伙房二号营房少了十三个人。
煮高梁米饭的时候不要再放那么多米,米是紧张的,多一粒都不能浪费。
马尔兹要见的长官不是武目是高桥。
因为马尔兹没有力气和不通英语的武目打哑谜。
但他眼下只能用英语向武目提出要求。
他对武目说:请你带我去见高桥司令官。
武目十分厌恶地看着马尔兹。
他感觉到马尔兹嘴里呼出气息十分难闻。
这些美国佬,至少有半年时间没有刷过牙了,真是让人恶心啊。
武目后来有些明白了马尔兹的意思。
因为马尔兹在说话的时候又加了一些手势。
正是这些手势让武目明白了马尔兹要见高桥。
武目想不光是你,我也要见高桥长官,因为武目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这时候院子里响起起床号,战俘营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