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能容纳两万多人的军营,现在被三倍以上的战俘填满。
到处都是人,营房里已经插不下脚。
操场上用竹片搭起了简易凉棚,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人。
值得庆幸的是,到达奥德内尔战俘营的当天晚上,饥饿的战俘们吃到了一勺已经有些发霉的米饭,这使得他们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不停地巡逻,铁丝网布满了战俘营四周。
日本士兵可以任意抢走战俘身上的东西,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战俘们接受了三次搜身。
马尔兹上校身上仅有的一件值钱的东西、一只象牙烟嘴被抢走,他现在所有的财产只剩下一本《圣经,上面有罗斯福总统的签名。
这是总统送给所有美国军人的圣诞礼物,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本。
大约一万两千名美军战俘被安排在战俘营南面的营区。
在这个营区里,马尔兹上校与昔日第三十一步兵团的战友们相聚。
迈克军医、随军牧师威廉姆上尉、列兵约瑟夫、威尔斯、特纳、盖瑞……
太多太多熟悉的面孔,大家拥抱在一起流泪,没有人知道这算不算劫后余生。
他们的命运完全控制在日本人手里,生或死,恐怕连上帝都回答不出。
马尔兹上校问起了温莱特将军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将军去了哪里。
自从在克雷吉多尔岛码头见过本间雅晴,他们最后一次看见温莱特将军是他去马尼拉的日本广播电台。
温莱特将军躬身钻进军用吉普车的时候神情黯然,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士兵。
马尔兹回想起四年前他被换防到菲律宾,也是在克雷吉多尔码头,温莱特将军亲自到码头迎接他们。
从那时起,他经常在岛上看见将军的身影,直到后来他被将军调到身边,一起朝夕相处,深切体会了将军的随和平易和智慧。
他和将军的感情,在潮起潮落间竟然有了父子般的感觉。
时间将这种感觉演绎成彼此间的信任和亲情,让马尔兹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军人。
肆虐的蚊子整夜地袭击他们,嗡嗡的鸣叫让他们想起了B-17轰炸机。
但是他们太疲惫了,就在蚊虫的叮咬中沉沉入睡,转天黎明醒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都变了形。
马尔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迈克军医的嘴唇厚得像切开的面包。
十八岁的娃娃兵盖瑞则把裤子脱了让迈克军医检查他的身体,他的身体被叮咬得一塌糊涂,几十个粉红色的疱让他的身体肥大的像火鸡。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被命令排成百人一队。
然后每人得到一张表格,要求填写部队番号、职务、年龄和姓名。
负责战俘造册登记的是小泽龙一。
他从马尔兹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认出这个眼睛肿得十分难看的美国俘虏是谁。
小泽龙一的表情依旧显得温和,所以马尔兹主动和他打招呼。
马尔兹说:喂,哈佛的高材生,我想知道温莱特将军在什么地方?
回答马尔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泽龙一在出手的时候脸上依旧是温和的。
他用英语骂道:混蛋!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马尔兹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了。
论如何,这个家伙也是日本人啊。
马尔兹没有在表格上填写自己的真实职务。
他当时穿了一件上士军装,所以,他在职务栏里填写了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