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淼在餐桌坐下,双手抱臂看着他们忙碌。
这是一个充满戒备的姿势。
聂开言从酒柜取了瓶红酒,问梁淼:“要不要喝点?”
这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梁淼眯着眼,生硬回答:“不了,谢谢。”
“看来你酒庄的珍品,也不是很受欢迎。”聂开言看向梁淼身后,“对吧,念杉。”
梁淼转过身,看到一直坐在客厅地毯打游戏顾念杉扔掉游戏手柄,踱步走来,震惊程度不亚于被雷劈。
“你怎么也在?!”
顾念杉坐到他对面,眼神审视,开口刻薄:“你不觉得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吗。”
“......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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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师陆续把需要处理好硬壳的菜上齐,最后端了碗鱼片粥放在梁淼面前,梁淼尝了一口,鱼肉爽滑鲜嫩,应该煨了不少时间,入口即化。
通过餐厅主厨的介绍,梁淼得知这是用一只共七斤的野生大黄鱼最嫩的部位烹饪而成,早晨被捕捞上岸,就和其他昂贵的食材一起空运过来,保留了食材的新鲜。
聂开言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时不时抿一口,很少动筷子,全程光看着梁淼吃了。
顾念杉吃的也少,他不喝酒,简单吃了点就回客厅继续打游戏了。
他走了梁淼稍微自在一点,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每次看梁淼的眼神都不耐烦。
梁淼续上第二碗粥,吃得不亦乐乎,夹龙虾肉的空隙,发现聂开言只喝酒不动筷子,问:“你怎么不吃,不会又下毒了吧?”
上次下药这次下毒,聂开言不去做间谍可惜了。
“我对海鲜过敏。”
梁淼咂摸出不对味来,他认为聂开言没有好心到故请他吃豪华海鲜宴的程度,那条野生大黄鱼是稀有品种,一斤价格约摸七八千。凡事讲究个功不受禄,即使聂开言有钱到满大街撒人民币,那也是图个开心。缘故请他吃顿天价的晚餐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自己吃不了,看别人的现场吃播满足食欲吧。
梁淼小时候陪养母下乡扶贫,村长为了接待他们一行人,杀了过年的猪,那只猪被喂得很肥,四个壮汉一人提一只猪脚,猪似乎预感到了被杀的命运,叫得非常惨。
小小的他抱着养母的手臂,想到上午去看的一户人家,红砖搭的平房里只有个痴呆卧床的年迈老人,吃喝拉撒都在那张破烂的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被褥长时间没换散发出尿液和粪便的臭味。看到陌生人来家里,浑浊的双眼呆滞地转动,没上机油的老式钟表一样,干瘪的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村长说,这是一个从小就患有痴呆症的老鳏夫,父母去世后一直是弟弟照顾,他弟弟今年六十八岁,因为他一辈子都没讨到老婆,这会儿还在工地干活没回来。
小梁淼看到老人枯树根般的手臂,哪里想得到这个年代还有人吃不饱饭,懵懂地问养母:“妈妈,爷爷是不是也挑食呀?”
养母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微笑着摇摇头。
那是让他不要多问的意思。
孩童时期的梁淼不理解的事情太多,比如扶贫计划年年都有,却落实不到村里最贫困的人家;比如明明喊着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却为了招待下乡的领导干部杀一头猪。
后来的记忆就模糊了,梁淼只记得临走前他从车里把小书包拿出来抱着,让养母再带他去那户人家,养母一行人的行程排得紧促,并不愿意走回头路,可看到小孩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好牵着他重新走进那条泥巴地。
那户人家的大门依旧开着,没人关。小梁淼走到床前,从书包里掏出各式各样的进口糖果,全部放在床头的小木桌上,喂了一颗自己最喜欢的水蜜桃味道的给老人,奶声奶气地说:“爷爷要好好吃饭哦,不吃饭不是好孩子,我要走啦,下次再见!”
养母带他离开前,他盯着那堆糖流口水,糖果是哥哥偷偷塞进书包里的,换牙期间养母平时不让他吃,这次回去大概率也不会再买了。小梁淼很想拿一颗尝尝,但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要回来呢。最后他还是没能吃到那颗糖果,也再也没见过那位因为吃一颗糖而流泪的老人。
梁淼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瞬息变化,一会开心一会失落,还带点能为力的不甘,把聂开言看乐了,“用不着这么害怕,我又不吃你。”
聂开言可能也要宰他,粗长的性器作为利刃,捅进他的身体,他发出的惨叫也许也会像被杀的猪一样难听。
梁淼实话实说:“......你会。”
“真的只是想你了,今天不操你。”聂开言说。
他习惯了从聂开言嘴里听到各种没脸皮的话,只怕被顾念杉听到,小声问:“......你拍的东西、有没有其他人看过?”
聂开言支着脑袋摇头。
梁淼不那么紧张了,聂开言坐在他对面,他怕被旁人听到,每次说话都要撑在餐桌上凑过去,很是不方便,索性坐到对面去,眼睛正好能盯住客厅的动静。
“你究竟想干嘛?”
拍他性爱视频还发给他,怎么看都像是威胁。他摸不清聂开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是毒药就是了。
“换一个问题,我不喜欢重复。”聂开言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干净,垂下的眼眸锁定他,喉结上下滚动。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是直男——”梁淼苦口婆心地劝,“你条件这么好,想要什么样地找不到?你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大家你情我愿......”
他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个逼。身体不男不女,换做古代就是不详的阴阳人,庆幸生于现代社会,社会包容性大,要是往后推个几百年,他估计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掐死了。
聂开言默默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梁淼以为他被说动了,于是再接再厉总结道:“强扭的瓜不甜。”
没想到聂开言不急不慢地反驳:“挺甜的。”
他这三个字说出来,梁淼就知道自己是白费口舌,把没喝完的果汁拿来喝,面表情道:“我是畸形,和我上床不恶心吗?”
“淼淼为什么总把我往床上带。”聂开言站起来,“我们去看电影吧,净化一下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