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忠盯着那只断手,目呲欲裂,“你……你好毒的心肠。”
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男孩子已经没了一只手,疼的晕厥了。
女孩子吓呆了,她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面带微笑的漂亮哥哥,声地抽噎着。
女人浑身哆嗦,哭声绝望。
宋月黎细嫩的手指敲着桌面,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毒药一个人不差地都喂了,可是这位忠叔就是不肯听自己的话,真是忠心啊。
油锅刚端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非但没有被吓哭,反而挡在妹妹面前,瞪着一双兽类的眼睛,对着宋寄遥道:“你杀我全家,我要你死!”
小小年纪,恨意最是真实。
这种仇恨的目光,宋月黎见过很多次,仇恨的种子,是决不能让它发芽的。
可是哥哥说过杀人不好,他便砍了他的手,看他眼里充满泪水,看他的痛苦畏惧压过了仇恨。
哥哥今天有正事,回来的会晚些,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早点解决这一切,回去跟哥哥吃羊肉羹。
宋月黎:“忠叔,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放了她们……怎么?你嫌一只手不够,还想让他尝尝油煎的滋味?”
陈守忠像被抽走了满身的活气儿,看着妻子和儿女,一动不动。他老来得子,一龙一凤,是他最快慰的事,可现在……都保不住了。
宋月黎:“同样是为将军府尽忠,主子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油锅里,油花还在飞溅着。
宋月黎:“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陈守忠眼睛空洞洞的,不说话。
宋月黎示意,“扔下去。”
女人摇头哀嚎,死死护卫着怀里的女孩子:“不!不要不要,你快答应他吧!少爷,我求求你——”
哪里抢的过呀,松手便是地狱。
“怦!”,一道人影闪过,鬼魅一般,油锅翻了,滚烫的热油泼了一地。
宋月黎站起来怒道:“影一!你好大的胆子!”
责问声未落,便看到了紧随而来的身影。
“哥……”,宋月黎低唤,没了刚才的嚣张样子,小小的身子有些措,他看到了哥哥眼中浓浓的失望。
忠叔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对着宋寄遥跪地苦求:“少爷饶命,饶命……”
宋寄遥就这么冷冷看着不远处的弟弟,直到把孩子盯到惊慌不安,才道:“请大夫,安置好忠叔一家,回府。”
宋月黎本想上马车回去,却被宋寄遥直接拎着衣带放到了马上。
小朋友大头朝下,横趴在马背上,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骏马便疾驰起来。
“哥?唔……”总算是领教了哥哥的骑术,宋月黎颠簸地想吐,心知这是某人故意的,所以忍住了胃里翻滚的不适,没反抗。
好不容易将军府就在眼前了,宋寄遥方向一转,骏马一个调转,又朝东而去。
小朋友的状态可见的耷拉下来,刚刚看到希望微扬的小脑袋又垂了下去,没过多久,终于忍不住了,把胃里的甜粥全都倒了出来。
宋寄遥慢慢勒住了马,看小朋友又是反胃又是呛咳,也没扶他起来。
没等到搀扶和原谅的宋月黎好一会儿才擦擦嘴,自己坐了起来。
脸上的委屈越来越深,哥哥没来没这样对过自己。
沉默很久,开始为自己辩解:“他一直在给西北送信,还想把我们最近筹谋的事也捅了出去。”
看哥哥没反应,又道:“我本来只想用药控制他的,可惜他太固执。”
哥哥依旧不说话,小朋友再解释:“我不想杀他的,我只是想让他继续跟宋铭通信,为我所用。”
非要认不可吗?
宋月黎委屈更甚,低头说道:“哥……我知道了。”
没有想象中的谅解安慰。
小朋友有点慌,“其实我只是用油锅吓吓他们的。”
宋寄遥疲惫地开口:“如果你只是吓唬他们,你就不会往油锅里放溶血散,你是嫌味道太重了。”
“哥,我只是,以防万一……我怕他会坏了我们的事。”
宋寄遥摆正小朋友的身子,正色问道:“黎儿,你听过人掉进油锅里的惨声吗?”
宋月黎眼神躲闪,摇了摇头。
江燃听过。
比这残忍数倍的死法,他都见识过。
可是一想到这么阴损的手法出自自家的孩子,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想方设法地去阻止小朋友的杀戮,小朋友的手上没了人命干系,他便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双小手白嫩干净。
陈守忠的确在给宋铭传信,这在宋月黎来之前,就是这样的。陈守忠此人,对宋铭忠心耿耿,所做的事也不过是尽职监视而已,罪不至此。
自己既然留了这个钉子,就不怕他报信。
该说的都说了,哥哥就是不为所动,宋月黎也不再理人,像只赌气的小刺猬。
好在宋寄遥总算把他扶正了放在马上,以正常的速度回府了。
他靠在宋寄遥的胸前,贪恋着这个怀抱的温暖,温暖到让他产生觉:论他做什么,哥哥总会原谅他的。
回到府里,宋寄遥把他拽下来,脸色依然硬邦邦的。
“来人!”
宋寄遥看着弟弟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样子,扭过头去。
“禁足粹灵楼,谁敢放他出来,重重治罪。”
宋月黎不是第一次被禁足了,但这次,显然与以往不同,大家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哥,不要。”弟弟扯着袖子,小声恳求。
宋寄遥把弟弟的手掰开,视他慢慢湿润的眼睛,走的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