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黎跟在宋寄遥身后,净手、叩拜、供茶、上香、颂文……程序庄重繁琐。
宋氏人丁单薄,堂内供奉不过两代。宋月黎看着宋氏先辈,略微出神。
从前他是谁,根本没那么重要。但从今以后,他便是将军府的二少爷,小小年纪就受封襄望伯。
曾经那样渴望的权贵,轻而易举的成了囊中之物,顺利得不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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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祠堂回来后,宋月黎发现宋寄遥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举举抱抱了,已经好几日了,手脚都很老实。
“黎儿看着我做甚?”宋寄遥头也不抬,剥着手里的核桃。
“哥哥,黎儿有一事不解。”小朋友很诚实。
“说。”
“那日城外,哥哥怎么知道我是你的亲弟?”小朋友挡住送到嘴边的核桃,一脸正色。
“黎儿一直介怀?”
“我只是怕…”
“怕什么?怕哥哥认人?绝不可能。”
“为什么……”
“差点忘了,等着,哥哥送你一样东西。”
宋寄遥溜的很快,哪里拦得住。
一会儿的功夫,一只木制锦盒落在宋月黎手中,隐约能觉察出里面是活物。
分明就是故意转移话题,宋月黎心中不快,却不表现在脸上,打开盖子,愣住了。
“怎么?小黎儿认识?”宋寄遥抬眸,灯下玉面恍人。
宋月黎:“好小的虫。”
“你一只,我一只。”宋寄遥按住小孩儿的手,倒扣了锦盒。
宋月黎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米粒大小的虫在他手心上咬了个小口,却痛感,然后爬进袖内,却连爬行的酥痒感也。
同心蛊,养精祛毒,强体健身,极为难得。
更重要的是,母子两虫只能同时种在至亲之人的身上,否则两虫皆死。若是将来受种者一方离世,两虫联系断绝,也会双双毙命。
另一只红色蛊虫,吸饱了宋寄遥的血,越发通红了,慢吞吞地爬进了宋寄遥的衣衫。
他不会认的,他那疯魔的师傅爱极了这些恶心的虫子。
同心蛊未死,这足以证明,宋寄遥真是他的血亲兄长,他出城真是为了带他回来。
我盯上了他的时候,他也寻到了我。
如此巧合,如此的手足之情……哥哥呀,黎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若是没有了哥哥,那我岂不就是宋铭唯一的儿子了?
货真价实、名正言顺的宋府继承人。
宋月黎不喜欢猜测别人的用心,那是浪费时间的事情,把自己想要的牢牢抓在手心里才是最要紧的。
“黎儿不要怕,正因为我们是血亲,所以虫虫会安分地活着,它们不会伤害你的。”宋寄遥发觉小朋友盯着掌心,一动不动,便主动安抚起来。
宋月黎正陷入了“有哥哥更好”r“没有哥哥更好”的两难抉择中,所以自动忽略了他的蠢话,直到听他说出更蠢的话来。
“明日开城门,放粮赈灾,黎儿与我同去吧。”
将军府向来没什么好名声,宋寄遥什么时候转了性,变成心怀天下的主儿了?
但是宋月黎不能说不,因为他是良善乖巧的孩子,理应感到高兴才对。
第二天宋月黎事先喝下治疗瘟疫的药物,蒙上头纱,坐上马车,被反复叮嘱千万不要与难民接触,就这样赈灾去了。
反倒是宋寄遥临时有事,没能来。
城外粥棚遍布,没人敢在将军府行善举的时候克扣。
宋月黎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难民叩头拜谢、感激涕零,只觉得吵闹。
待在车上没什么意思,趁着宋寄遥不在,总得做些什么,也不算白来一趟。
晚上,江燃坐在遥椅上,百聊赖地听着手下汇报。
“小少爷今日收了刘缜做侍从。”
“小少爷不听劝阻,执意下车接近一个难民的女儿,女孩递过来的水,被刘缜打翻了。”
“小少爷好像暗中在找一个人”
……
“把他叫过来。”江燃很想知道小朋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进门的小朋友难掩悲伤:“哥哥,这么多难民,黎儿救不过来。”
“尽力而为就好,黎儿能珍重那些难民的性命,哥哥很欣慰。”宋寄遥的目光落在小朋友端来的红枣百合汤上。
“府里银子若是不够,黎儿这里还有,往日哥哥给的,黎儿有很多。”宋月黎捧起碗,“哥哥别再忧心了,喝完汤歇息吧。”
江燃看着那翠绿的碗,又看看那白嫩的小手,忽然觉得心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