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气得站起来,哐哐哐地拍着桌子,读书人的儒雅有礼在国仇家恨面前再也维持不住。明明是温和可亲的面相,却又像一个在菜市场征战多年的老大妈一样,毫形象地站在大街上叉腰撒泼大喊大叫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赵浮生被亲爹这副落魄样逗得有些想笑,抬手摸摸脸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一个月后一支游击队路过赵家,赵浮生就跟着走了。赵老爷破天荒头一次对这个不学术的亲儿子赞许地点了点头,却在送别前一晚突然老了好多,絮絮叨叨地嘱咐赵浮生各种琐碎的小事。赵浮生意识到,自己在商海里如鱼得水的爹爹也不过是个“意恐迟迟归”的老父亲。
行军真的苦啊,吃野菜吃树皮,餐风饮露。既没有“寸千金”可以穿,也没有精致的饭菜,更别说听戏逗鸟了。在这种磨砺中,那个闲散的富家少年郎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能够保家卫国的战士,然后屡建战功,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每一道伤都是一次死里逃生,都是一个新的功勋。
战争形势越来越严峻,赛里斯大半个国土都陷入危机,整个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命运交叉口。希望和绝望交织,投降派和速胜派吵得不可开交。
赵浮生不觉得国家会灭亡,但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牺牲,辜的同胞被一批批屠杀,敌人却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地涌来。他像一个面前蝗灾徒劳力挥舞着锄头的农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年辛劳的成果被不请自来的强盗啃食,悲哀如同阴影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
后来他为救战友重伤,战斗能力几近于,只得退居后方,在军区医院养病。前线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什么“三月内必亡赛里斯”,什么“丢了xx城赛里斯就力回天了”,什么“炸了xx路赛里斯就是笼中之鸟了”,等等等等。
他甚至在后方久违地听到了柴儒的消息。柴儒当上了团长,然后在一次全团围困中,和敌人拼刺刀时英勇牺牲。据说敌人还假惺惺地开着战机给他送行,以此表达他们对柴儒的敬佩之情。对此赵浮生只是觉得这种行为非常恶心和令人愤怒,只想对这些又当又立的行为报以hti的礼貌问候。
再后来,上级发出“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的战略号召,并迅速传遍了赛里斯的敌占区和解放区,极大地鼓舞和振奋了人心,传到后方的好消息也渐渐多了起来。
形势一切向好,但赵浮生还没来得及看到民族光复的盛世,就被敌人空投向军区医院的一颗炸弹炸死,光荣牺牲了,醒来却发现自己到了异世界。他看见异世界的辉煌和荒凉,以及藏在荒凉下的更深重的危机。他遇到了他现在所在的组织,复义军,了解它的理想、期盼和守护,还有种种不成熟的可笑想法。复义之“义”,指的是“田园生活”。
他们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残破文献,对其中描绘的时代心生向往。他们想要回到田园时代,但赵浮生知道田园时代男耕女织的图景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美好,依旧会有饥饿、战争、贫困、离别。在赵浮生看来,这是开历史倒车。
他不愿意自己守护的一切就这么荒唐地结束,不愿意人类死于“荒凉”。他加入了复义军,带来了新的理念和更完整成熟的蓝图,并迅速获得认可。
赵浮生变成了“赵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