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自从吐血的旧病复发以来,就一直住在书房之中。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方便看书。
一开始的时候病情还没什么要紧,可是从今天上午开始突然加重,大口大口的吐血,到了晚上就有了下世的光景。
朱聿鐭一坐到病床边,一把握住堵胤锡的纤细的右手道:“仲缄,仲缄,我来了,我来了。”
堵胤锡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朱聿鐭,脸上露出了笑容,有气无力的道:“陛下,微臣恐怕是要走了……”
朱聿鐭安危道:“仲缄,不要胡思乱想,我来了,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咱们的北伐大业还没有完成啊。”
堵胤锡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道:“陛下,微臣有话想说,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你会好的,你想说什么就说是了。”
堵胤锡挣扎着想坐起来。
朱聿鐭道:“有什么话你就躺着说,我听得见。”
堵胤锡道:“陛下,微臣死后,请陛下立刻进高一功为军机大臣,李过脾气暴躁,耳根子且软,没有高一功在朝中,李过一旦受人挑拨,极容易出事。”
“我听你的,听你的。”
“微臣看得出来,陛下有整顿吏治之心,北伐之前,可以小治,不可大治,不然就会重蹈李自成之覆辙。”堵胤锡的脸上泛起了潮红,人也显得精神好了许多:“北伐之后,还请陛下大力整顿吏治,不然陛下会重蹈崇祯帝之覆辙。”
朱聿鐭道:“仲缄,仅凭这一条,你将是我大明中兴第一谋臣!”
堵胤锡微微一笑:“陛下,如今文官之中有’朱家天下,闯献军’的流言,如果微臣所料不差的话,日后这种流言会越来越甚,陛下万万不可中计,流言的制造者只为一个目的,就是希望陛下能自毁长城……”
朱聿鐭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在造谣?”
堵胤锡道:“第一,是建虏的细作;第二,就在我朝的文臣之中。”
朱聿鐭道:“你是说文官之中有人在和建虏勾结吗?”
“不,没有人勾结建虏。”堵胤锡赶忙否认道:“之所以出现这些留言,不过是崇祯朝以来派系之争的延续罢了。论中兴大明之功,文官定然是不如武将的,可是中兴我大明的武将几乎都是闯献的余将,如果不将这些闯献的余将排挤出去,这些文官们如何能掌权?”说到这里,堵胤锡只觉得喉头一阵腥,赶紧趴在床边,“哇”的一声,猛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仲缄,不要急,不要急,有话慢慢说。”朱聿鐭赶紧给堵胤锡抚背,高声喊道:“进来一个郎中,进来一个郎中!”
一个郎中进来。
堵胤锡面如金纸的道:“陛下,让他出去!”
“你要诊病!”
“陛下,微臣的大限将到,要去见二祖列宗了……”说着,堵胤锡的双眼突然没了神采。
朱聿鐭这个时候才醒悟,堵胤锡方才的神采奕奕,不过是回光返照。
“陛……陛下,堵大人走了……”朱聿鐭身后的郎中怯怯的提醒朱聿鐭。
朱聿鐭猛然回头,包含泪水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那郎中咆哮道:“滚出去!”
那郎中吓得浑身筛糠一般,退出了书房。
朱聿鐭依旧握着堵胤锡渐渐冰凉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军机处的田见秀、苏观生和杨廷麟都到了,站在书房门外,他们听见朱聿鐭的哭声,也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