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青锁门,彷如能隔着大门看到挂在南宫大殿门口的何进那狰狞的脑袋。
“何大将军……能够做我袁本初登上天梯的台阶,你也该瞑目了!”
在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中,被火光映红脸的袁绍带着若有似无的古怪笑容,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真正的杀戮从青锁门被烧毁开始。
其实人是一种更为高级的野兽,同样是闻见血腥味,骨子里残忍的血性就浮现出来了。一开始何进部下们只是残杀着宦官,不知谁提着一个惨叫的宫女的头发进入看不见的角落,霎时间十几个士兵淫笑着围了上去,一时间在宦官的惨叫声中开始夹杂起无数宫女的悲呼。
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人头落地的声音。
求饶命的哭嚎。
女子被凌辱的惨叫。
在这一刻起,这已经屹立了近二百年的洛阳皇宫不再是这个帝国最为庄严肃穆的地方。如果说这一天地狱是哪里,那么必然就是洛阳皇宫了。
“将军……我们不管么?君侯临走前不是说让我们制止这种杀戮?”
孔秀身后站着近两千肃穆而立,呆呆望着人间地狱一般皇宫中的虎贲卫,眼中满是震惊。这还是那个繁华无比的洛阳么?这还是那个庄严肃穆的皇宫么?
黄忠手持凤鸣刀,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一地的尸体,里面有宦官的,也有衣物被撕破烂不堪的宫女的,甚至有很多都是当日在皇宫中执勤的官员,只因并未蓄须被当做宦官杀掉。
屠杀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口,就不可能轻易的收敛。
屠城……
屠城这种事居然发生在皇宫之中。
“君瑜仁慈,可是事情已经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了。”黄忠深深叹了口气,撇开眼睛,不再看那如炼狱般的场景,“此时,我们唯有守住皇宫,倘若阻止大将军手下屠杀发泄,很可能被当做宦官党羽被攻击。”
“守皇宫……?全都死光了……我们守卫谁?”孔秀看着下面还在嚎哭的皇宫,迷茫的问道。
黄忠没说话,只是如同苍松一般站在城墙之上,暗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手上居然拿着那柄从何进尸身处捡回来原本属于袁珣的破军横刀。
袁绍一步步走上南宫的台阶,对身边的惨叫示弱不见,他眼眶通红,命人摘下何进的首级,亲自抱在怀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被四下着火的南宫黑烟熏得。
想必很有可能是后者。
袁绍静静抱着何进首级,站在殿外,看着南宫上首那个属于九五之尊的座位,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霎时间,他面色阴沉下来,因为他看到袁术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龙榻周围,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擦去溅在龙榻扶手上的鲜血。
袁公路……有些梦,不是你能做的。
袁绍深深看了正在认真用衣袖擦拭龙榻的袁术一眼,抱着何进的脑袋出了门,一屁股坐在南宫门口的台阶上。
杀戮……
惨叫……
杀戮……
南宫青锁门的大火映红的半边天,火光映照着袁绍俊逸的面庞,另外半边面容却在阴影之中,被火光照亮的眼睛里全是不明所以的光芒。
若是仔细看,袁绍怀抱何进首级的左手食指正轻之又轻的在何进脑门上一点一点轻轻打着节奏,袁绍的脑袋也随着食指敲击何进首级轻轻晃着,伴随着四处惨叫哀嚎求饶,和士兵喝骂大笑的声音,犹如再欣赏一曲极为悦耳的曲子。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月亮从天空最高点慢慢东落,启明星起,东方也有了一点初白,皇宫之中渐渐没了惨叫声,只有零星被发现装死的人哭嚎求饶,然后紧紧归于寂静。
袁绍抬头望着被南宫城墙燃烧映红的天空,站了起来。
“吴诓!”
袁绍的大喝在这宛如幽冥鬼蜮般的地方格外清晰。
“末将在!”
袁绍脸上全是阴冷。
何大将军惨死,若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车骑将军何苗,你觉得他有问题么?”
吴诓闻言双眼一瞪,恨然道:“他当然有问题!当初大将军提议诛杀十常侍便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就是想取代大将军!”
袁绍冷笑着点头:“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
吴诓抱手一礼,带着手下曲部,咬牙切齿的朝着宫外车骑将军府就杀奔而去!
袁绍朗声道:“许相是不是被十常侍矫诏封为河南尹了?”
身边军士闻言虎吼一声,马上有何进旧部带着如狼似虎的士兵朝着洛阳城冲去。
“去吧!杀尽这些阉宦的党羽,那些曾经勾结十常侍的狗贼们,他们都是大将军惨死的帮凶!杀吧!一个不留的杀了他们!只有这些狗贼死去,大汉才有朗朗青天!”
袁绍一手抱着何进的首级,一手仓啷一声拽出腰间环刀,慷慨激昂的对一众杀光了宫中宦官的何进手下将领喝道。
“将军,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人勾结奸宦?”
袁术正想偷偷坐上龙榻试试感觉,却听自己手下大将纪灵轻轻问道。
袁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皱眉道:“城里只要到了年纪没有胡须的,你自己思量便是!滚!”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