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全天景”的屋顶,屋里的人都大眼瞪小眼。
趁张大田手松的空档,张三田和杨二丫赶紧把张银花接住护在怀里。
真是夭寿啦!
沈春兰这才刚生产完,本就不能见风,之前有半边屋顶的时候,还能凑活凑活,如今这狂风骤雨直接砸下来,真是要命了!
“哎呀!娘可不能见风啊。”沈招娣一拍大腿,赶紧上前,作势要给沈春兰遮风挡雨。
不说其他的,大儿媳沈招娣最会讨原主欢心,再加上她又是原主的娘家亲侄女,平日在原主面前很是有几分脸面。
不过,就沈招娣这没二两肉的身子,还是赶紧换个有屋顶的房吧。
可惜这处破宅子所有的屋子,没有一间是全乎的!
“去破庙。”沈春兰道。
村里有一处破庙,里面最后一个道士外出云游了好多年,早就没人主持香火了,慢慢就荒废了下来,好在当年破庙建造时用料还不,是村里唯一的青砖建筑。
这会儿已经申时,又下着雨,天暗,得赶紧搬过去。
张大田、张二田、张三田和张四田,一人架着床板的一角,把沈春兰挡在床板下面避雨。沈春兰身上裹着褥子和被子,又把张暖暖搂在怀里,提着装了二两的黍米袋子。
沈招娣抱着两岁的张三虎,四岁的龙凤胎兄妹张大虎和张金花跟在后面;杨大丫一手三岁的张二虎,一手四个月的张玉花;杨二丫揣着还没缓过劲儿、低声啜泣的一岁半张银花。
一行人快步往破庙赶去。
等到了破庙,除了沈春兰和张暖暖,其余人的身上都淌着雨水,沈春兰让张二田赶紧找干柴生火。
如今家里闹了这一通,人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手里这二两黍米是绝对不够十几人吃一顿的。
沈春兰这三个儿媳都是娘家贫寒的,嫁妆仅两身衣裳加几十个铜板,但这些私房钱,在几个月前原主丈夫张丰年风寒时,也全被沈春兰扣了出来,一个大子儿都没能留下。
也就是说,这一家目前所有的家当就是荷包里的八个铜板,外加欠高利贷的十两债务。
一家人刚收拾出来两间屋,生了两堆柴火,张大田又开始在沈春兰耳边叨叨。
“娘,咱还是得把银花卖了,买家也是家里好几个儿子,就想要一个闺女了了儿女双全的心愿。那家愿意给十二两银子,咱有了这个钱就能还清高利贷,剩下的钱省着点也够咱家用半年多了。”
“有了这个喘气的时间,我和老二、老三去镇上做苦工,就能接上家里的花费了,过几年攒点钱就能把咱家的地买回来。”
张大田又冲张三田道:“老三,也不是大哥狠心,不顾及兄弟情,实在是咱家现在没法过了。”
“可……这可是我的亲骨肉啊……”张三田被张大田说得有些动摇,他都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老大,你说的这个买家是哪里的?咱这里娶个儿媳妇前后花费也不过三四两,娶回家就能下地干活。这家倒好,为了买个才一岁半、扫地都干不利索的小丫头片子愿意拿出十二两,是谁家啊?手缝这么松。如果是镇上、县里的大户人家,门路更是多了去了,在族里过继一个也是名正言顺,何至于买咱这泥腿子人家的闺女?银花是天仙,还是地仙啊?”沈春兰淡淡道。
张大田被娘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他看了看张三田和杨二丫,确认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泥腿子,银花肯定既不是天仙,也不是地仙,买回去当丫鬟还差不多,但这么小的丫鬟最多一两半银子就够了。
张大田琢磨一阵,推测着道:“那家……是隔壁县的一户人家,中人说那家都是和气人,他们不想从族里过继,应是不想后面再牵扯这么多,所以就想在外面买一个,直接断了和亲生父母的联系。”
沈春兰眼都没抬,说道:“哦?这听着倒有几分可信,那你咋不卖金花呢?去了那户人家,金花直接就能当娇小姐,一步登天了,再也不用跟着咱家熬苦日子了。”
张金花已经四岁了,听到奶要把她卖了,立马就红了眼,躲在沈招娣背后:“娘……”
“娘,这……”虽然沈招娣也颇为重男轻女,但要让她卖了唯一的女儿,她还真舍不得。
“行了!买家底细如何,咱家全然不知,花这么多钱买个不中用的丫头,能有什么好意图?你们不舍得自己孩子,银花还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呢,老三就能舍得了?咱家还没到非卖孩子不可的地步,这件事不要再提!”沈春兰直接道。
张大田这会儿才感觉不妥,这件事确实是他心急了。
他只听说了十二两银子,若是因此解决了家里的大问题,肯定能得到娘的认可,就忙不迭地回家送信。
他女儿张金花平日机灵讨喜,他确实不舍得卖,二弟是个强势精明的性子,张玉花才四个月,二弟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铁定不会同意。
只有三弟老实憨厚、不懂得争抢,说不定家里糊弄糊弄这事儿就能成了。
说到底,还是他被这十二两冲昏了头脑,还伤了兄弟和气。
最让张大田后悔的,还是他从沈春兰眼里看到了淡淡的失望。
他娘这次是早产,早产原因就是午时他在家说了这事后,三弟闹着不同意,娘没说同意不同意,但却上了火,留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