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亮,码头处就已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旅人与脚夫们行色匆匆,船主们大声吆喝,谁都没有闲工夫去注意两艘平平奇的商船。
“这几张是药方,经我改良过的,药效更好,还有这几张是毒方,我挑了些制作与用药都较为容易的,随便一个乡下郎中都能看懂。”
言清漓统共给了言琛十七张药方,都是她今早匆匆写就,其中毒方比药方还多,管他用不用得上呢,有总比没有好。
言琛看着那一串串龙飞凤舞的字,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这丫头真是半点不藏私,第二个念头便是外祖母让她练的字都白练了。
收起药方,他扫了一眼正在那边等着的宁天麟,叮嘱她:“庐陵的事你尽力即可,成与不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多打一仗的事,还有,”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认真,“好好等着我去接你,一根毛都不可少。”
言清漓抿唇笑了,一一应下。
她逃出盛京杳音讯这件事,怕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阴影,言琛宁可让她留在四殿下身边,也不让她动身去西川找他。
“那星连……就劳烦哥哥照料了,待他伤好了若是想走,你随他便是。”
“阿漓,该启程了。”宁天麟过来打断。
言琛冷眼瞥过去,那人则笑着回视,用那种不达眼底的笑。
宁天麟就在身后,言清漓也不好再同言琛说什么了。
“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她抬眸朝言琛看去,身体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热度,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能见了。
“莫忘了每日一封信。”言琛看似是在提醒她,实际是在提醒某些人别耍手段。
言清漓乖巧点头:“记得了,明日就开始写。”
这是他们说好的,哪怕只有几个字也妨,让他知道她安好便可。
言清漓才转过身,言琛忽地又攥住了她的手臂。
“人既然交给你了,你务必要确保她平安事。”这话是冲着另一个男人说的。
言清漓能感觉到宁天麟身上骤然传来的冷意,“本王自己的女人,自然会照顾好,不劳将军费心。”
言琛没兴趣与他口舌争锋,松开了手。
两艘商船前后驶离,天际微蓝时,江面上起了白雾,很快就看不清码头上的人影了,可那女子依然立在船舷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里。
身旁的男子则望着她。
裙发轻扬间,她眼里的怅然若失是那么明显,同她颈间露出的几点红痕一样,刺疼了他的眼。
“就这般舍不得?”
实在看不得她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宁天麟不由攥紧了手指,后悔昨夜成全了他们。
“若你想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男人语气平淡,听着却比江风还冷,言清漓心知他这是气话,她已经上了“贼”船,若现在她敢说个“想”字,他怕是会直接将她敲晕了带走。
换做往常,她可能会说些好听的哄上他一哄,可此刻却是不大能提起心情。
她摇摇头当做回应。
“那你为何不开心?仿佛我是那个生生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有情人这种话可不像这人能说出来的,言清漓听出他醋到了极点,只好开口安抚:“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别离。”
不喜欢与人分别,不喜欢告别的场景。
方才还半梦半醒似的,这会儿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言清漓拢了拢斗篷,朝身旁之人淡笑:“风有些大,我们快进去吧。”
“阿漓。”
这回轮到宁天麟不动了,他叫住她,却盯着江面的波纹问:“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用诺言束缚她,是他的最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这么做。
言清漓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点头:“阿漓始终记得。”
宁天麟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
每当他觉得力的时候,就会一再向她确认,她也会不厌其烦地回答,可这次同样的回答却法再安他的心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忽略她看言琛时的眼神,与看他的就是不一样。
完完全全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