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有她这一通先入为主,慕老夫人丝毫没有起疑,问明原委后,又见言清漓确实没大碍,老人家这才端起脸斥了慕晚莹几句。
“明知自己睡着了同打仗似的,还要硬将漓丫头留下,以为谁都同你一样,是自小习武铁打的身子骨?这下好了罢,才来两日就差点将人给折腾病了。”
慕晚莹朝慕老夫人撒娇讨饶:“我了嘛祖母,孙女了!”
慕老夫人实在绷不住,笑瞪了孙女一眼:“皮猴儿!”
也瞪了外孙女一眼:“你也是小皮猴儿!今儿都不准再说那么晚的话了,早早回房歇着。”
言清漓忙应是,又帮背了黑锅的表姐解释了几句,慕老夫人留她们用了饭。
出来后,慕晚莹又同她去给慕晚意施针。
进屋后见沈初也在,方才还走路带风的表姐立刻换了瓤子,又跟哑巴似的坐在一边,揪起自己可怜的小辫子。
言清漓悄悄给她使眼色她也没注意,后来直接喊她过来搭把手,这姑娘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得,居然还将银针给递了。
“我的好表姐,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若真喜欢,那就给他些暗示,你不说不做,他如何能知道你的心意?”
园子里的腊梅雪满梢头,午后日头高照,每粒雪都在闪着细碎的光。
慕晚莹辣手摧花,随手折下一枝,老气横秋地道:“哎,小表妹你不懂,我就是不想他知道。”
“为何?不想招赘婿了?”
“谁要招赘婿了!”
慕晚莹朝言清漓抖花枝,碎雪落了她满头,闹够了后,才朝梅枝呵出一口气,英气的眉眼在白雾的氤氲下透出别样的温柔,真是个越看越美的女子。
“说认真的,小表妹,你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
听到这话,言清漓微微一怔。
想到她与裴凌和离的那么干脆,慕晚莹又肯定道:“罢了,你定是没有。”
她神色变得十分认真:“若你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比起想要同他在一起,你其实会更怕他从你生命中消失。”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一人一琴四海游荡吗?是因为他的亡妻生前最喜听他弹琴,还十分想去看看外头的风景,可因身子不好,哪里都没去过。这样痴情的一个人,又怎会再喜欢我呢?我若唐突的跑去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必定次日就走了,天大地大,那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言清漓有些走神,慕晚莹后面的话都朦朦胧胧的没太听清。
——你有没有很喜欢、很喜欢过一个人?
当慕晚莹问起这个问题时,她脑中居然真的有个人影闪过。
她怔怔地看向遠处游廊,思绪飘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印象中,那会儿盛京下了一场雪,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就如现下这样,游廊底下的一簇簇植被都变成了一朵朵云彩似的雪团团。
素裙少女正提着药箱走在廊上,忽有一锦衣少年从前头廊柱后跳出来挡她去路,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偷香。
少女花容失色地左瞧右瞧,见人后,才红着脸低骂道:“裴子阳,你想死吗?信不信我一包毒药送你归西!”
那人抱臂倚在廊柱上,十分配合地闭起眼,作视死如归状:“死就死吧,死前还能亲你一口,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你孟浪!”
那人笑着睁开眼,目光似火地盯着她微湿的嘴唇,片刻后艰难移开,又神秘兮兮凑过来道:“不闹了,清清,你想不想去看雾凇?”
下这么大的雪,漓水河两岸的柳树一夜间都裹上了银衣,河水却尚未结冰,乘船于河道上,饮一壶暖酒,观两岸雪景,吟吟诗、作作对,人生乐事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景约莫也就能存留一日,待到明日定要融化不少。
“人太多,这会儿约莫也没船了,你若想去,我便包一艘画舫。”
此景在盛京难得一见,少女心驰神往,却又有些犹豫:“可等我给侯夫人施完针,天都黑了,我爹今日不在宫中当值,定不会准我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