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开始西沉,黄昏还未到来,此刻公交车上没几位乘客。他坐在最后一排随着车体的起步和刹车晃晃悠悠,眼神愣怔地盯着前方竖着的栏杆发呆。
眼前恍惚间变成了拥挤的车厢,他坐在后排的椅子上,看着人群中的另一个自己抓着栏杆默默低头,而乌敬紧紧挨在他身后,胸膛贴着他的肩膀,手色情地在后面揉捏。
身体深处残留的快感如渗水的软布,缓慢地绵延开,他眼角带了点水汽,情不自禁地并紧了双腿。
公交车猛然一个急刹车,李栗往前一栽,撑住身体的同时也会过神来。
他慌忙看向窗外,将下巴缩进竖起的衣领中,耳朵羞愧地变得通红。
李栗回到住处,却不想开门时看到了正在客厅打扫的曲母。
屁股还有些疼,但他不得不忍下身体的异样,吃惊地问道:"阿姨,您不是说飞机改签到今晚了吗?"
曲母直起身子看他,她似乎想和李栗说些什么,停顿了几秒后缓着声音说:"我不走了。"
她说完后也没继续招呼李栗进门,而是自顾自地低下头继续用吸尘器清理地面。
就在那短暂的几秒里,李栗心里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因为逆着客厅窗外阳光的缘故,他并不能看清曲母的表情,对方温和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竟莫名有些别扭。
他僵立在门口半晌才小心关上房门,手忙脚乱地在玄关处换了拖鞋,然后上前想要帮忙:"阿姨,这种事我来干就行。"
曲母握着吸尘器柄的手轻轻呢一顿,便松开任李栗接过。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并开了电视。屏幕跳出曲嘉烨上次看的体育频道,身姿雄健的男人们在绿色球场上奔跑追逐,她看了几分钟后转而注视旁边李栗低头干活的样子,视线又落在李栗因为弓起而愈显瘦削的背脊上。
"小李。"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在我家住多久了。"
李栗抬起脑袋,猝不及防地与她四目相对:"一个多月……好像快两月了。"
曲母点点头,又问:"你自己没有想过再找房子吗?"
她问得太直白,甚至不需要暗示,便足以让李栗不知所措地羞红了脸:"有,但是嘉烨说……他一个人住也很聊,我可以先留下来,陪,陪着他。"
他有些结巴,这让平静望着他的曲母有些失笑:"我知道,你也别紧张,我记得以前嘉烨奶奶说你胆子很大,怎么现在和女孩子似的放不开了呢。"
她看似说得意,但李栗瞬间就僵硬了表情,放在身后还握着吸尘器柄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些,连指关节都隐隐泛出白色。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会紧张的。"李栗小声说道。
曲母只是笑了笑,正当李栗准备继续做卫生时她又说:"但是之后你可能得考虑一下找房子的事了。"
李栗一愣。
"如果钱不够,阿姨可以帮你。"曲母说。
李栗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够的,阿姨,我,我今晚就开始找。"
曲母见面前这小孩的身子突然间就变得摇摇欲坠了,女人的慈悲让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便叹了口气好言解释道:"小李呀,阿姨知道你难,但是嘉烨……他马上就要高三了,阿姨从小没在他身边陪着他学习,心里有愧,就想着这最后一年好好照顾他。"
"我懂。"李栗慌乱地点头,"嘉烨也和我说过,您和叔叔不在身边,他老是觉得很孤单。"
提起儿子,曲母的神色变得宽慰了许多:"不着急的啊,只是我之后住进来,家里就剩一张床了,你和嘉烨……两个人也不能一直睡在一起,所以阿姨就想让你先考虑考虑。"
她表情温和,对儿子的关切听上去也发自肺腑,哪怕李栗再不安,也法否认曲母确实是在为曲嘉烨的未来考虑。
他低下头,看着被打扫得锃亮的地板,上面影影绰绰地倒映出自己窘迫的站姿:"嗯,我知道的。"
打扫好全屋子的地板后,李栗便在曲母的视线中进了次卧开始收拾衣服。
"书可以先放着,"曲母见他收拾的动作有些拘谨,便从外帮忙关上了门,"谢谢你啊,小李。"
李栗望着被合上的门板,干涩地回答道:"……不用谢。"
他开始闷头收拾自己的衣物,加上曲嘉烨送给他的,依旧还是只装了半个行李箱便收拾完了。
再次站直身体后,李栗站在房间里环视自己住了快两个月的小窝,突然觉得有些冷,好像冬去春来只是个觉。
他忍不住将手揣进兜里,静静站了会儿。随后他察觉到什么似的,开始慌张地上下摸着自己衣服和裤子的口袋。
学生卡不见了,他早上刚往里充了一个月的饭钱。
天色渐晚,被老师关了一下午的曲嘉烨到家后便看见了房间门口李栗的行李箱。
他原本明媚的笑脸顿时沉了下去,冷冷看着曲母:"妈,你什么意思。"
李栗站在旁边尴尬得难受,他心疼曲嘉烨,可心里又卑鄙地存了些私心,想一直和曲嘉烨住在一起。
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犯怂了,于是就赶在气氛变得难堪前朝那对母子表示自己把学生卡落在了同学那儿,然后落荒而逃。
李栗不知道曲嘉烨追上来了没有,就闷头向前跑着,直到奋力跑出了小区大门,他才喘着气停下。
他漫目的地在大街上徘徊了一会儿,直到城市街道亮起了夜灯,直到情绪沸腾的大脑终究变得冷静。
他处可去,最后决定先去医院找找自己的学生卡。
于是李栗又回到了那条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但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门口驻守的人。
李栗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那间病房的门正开着。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忙加快了步伐来到门前:"乌敬……"
李栗睁大了眼睛。
"乌敬?"
做卫生的推车正堵在门口,清洁工似乎有事而临时离开。
下午被阳光充盈的病房,此刻空旷得只剩下门外照进来的灯光,还有李栗傻傻的影子。
仿佛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
乌敬就这样消失在了李栗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