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又来了。
秦乐很高兴。
这是他这一周最高兴的事了。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护士给他的书,女人看见他,快步走到他身边,近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曾有个女人常常对他这么做。
于是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她,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是我的母亲吗?”
这是他这些天为数不多的期待,他很想见到她,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如此重的依赖,大概是因为她是这里唯一会跟他聊天的人吧。
女人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面容有些僵硬:“我很抱歉。”
对于意料之中的答案,秦乐并没有多么难过,只是有点遗憾。
但看着女人的脸,他愣了愣,忍不住开口:“你看起来很难过。”
女人双眼猩红,脸色憔悴。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是萎靡的,连眼角也多了几丝皱纹。
他心里闷闷的,他不想她难过,即使她不是他的母亲。
恍惚间,她的眼里噙了些许泪痕,这让秦乐很是措,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女人,惶恐道:“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见状,女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安慰道:“不关你的事,乐乐……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儿子。”
她的儿子……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等你痊愈了,能陪我去见一个人吗,他很想你。”
秦乐自然不会拒绝,直到女人离开,他一个人坐到了窗户边上,默默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彻底消失不见。
屋内有暖气,并不冷,与其说这里是一家医院,不如说更像一个实验室。
整间医院只有他一个病人。
他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胸前的伤口也快要愈合了,他不知道他痊愈后该去哪里,女人曾经说过会送他去读书,给他全新的生活。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
有人从窗外经过。
他的房间在底层,窗户是特殊材质,能从里面看见外面,但从外面看,就只是一块纯黑色的玻璃。
“不是都快痊愈了吗,怎么又……”
“所以今天许夫人过来了啊,估计再过几天咱们也能休息了……”她顿了顿,接着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块镜子,打碎后直接在手上划了十几道口子,被发现的时候都休克了。”
“大概是神志不清了吧,听说抢救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
那名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用下颌点了点秦乐房间的位置,秦乐以为她看见了自己,有些心虚地站起身,躺回了床上。
他并未听全护士口中那个血肉淋漓的场景。
心中也没什么触动,他并不认识那个人。
不过近来这些护士和医生对他的态度倒是越发殷勤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敢跟他说太多话。
难得的好天气,午后艳阳照在昨夜的雪上。
秦乐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出门逛了一会儿。
地上的新雪沾了很多污泥,像是被人群踩踏所致,远远地,他看见了十来个人,并非医院的医护。
中间最高的那个人皮肤很白,穿着一身黑色工装,站在雪地中,乌发如绸,白玉面容上皆是不耐。
本是清绝沉冷的好皮相,偏偏眉间戾气莫名深重,叫人有些畏惧。
这人看起来十分冷漠,并不像好相处的。
“他到底在哪儿?”
他看着眼前的医师,神色冷然,语气虽平静,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威胁。
秦乐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站在一片白雪中十分显眼,他看着那群人,并未有什么兴致,很快便别开了眼,站在一簇低矮的灌木丛前,发着呆。
他在回忆,前两天他应该也到过此处,因为他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那个高个男子身旁的人随意地朝四周扫了扫,很快发现了他,先是一愣,接着目光便直接定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叫了身旁人一声。
“少爷。”
男子皱着眉,偏过头,似有些不耐烦,却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秦乐实在记不得前几天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记忆像是糊上了一层纸,太模糊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有些气馁,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
那个高个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清冽的双眸似乎有些恍然。
他不知看了秦乐多久,沉冷的眼睛里皆是秦乐看不懂的情绪。
但很快,又清冷如故。
秦乐不太分的清那人脸上的情绪,但他觉得那人背脊十分僵硬。
他直直朝秦乐走来,也许是秦乐看了,他的身形竟然有些颤抖。
直到那人站在秦乐身前,秦乐才发现他长了一张极为出色的脸,不似女子般柔和漂亮,却清艳异常,只是眉宇十分冷漠。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他,秦乐却莫名有些害怕。
那人眼中皆是激烈至极的情绪,面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
“我知道……你绝不可能死。”他似乎在强作忍耐,清寒的声音透着一丝恨意,几乎喃喃自语,“没有尸体……怎么可能死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半垂长睫,直直看着秦乐。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秦乐并不认识这人,但这人的情绪似乎皆因他而波动,于是他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又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