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满里师傅把他救了出来,从那之后他就改邪归正了,变成现在这样子。”
“真想不到还有……等等,师傅?满里是你的师傅?”
连昊元别过头:“小时候拜过他。”
你料想结局肯定不好:“这么出名的人也做你的师傅,我的元元真厉害。”
“是因为母亲他才……”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很棒。”
“……”
下楼叫祙一起去墓地看看时,阿尔伯特正好在大厅里写什么东西,体贴地说如果你很累的话,他可以和祙一起去。
你正在心底怪他怎么能够用火刑虐待可爱的怪物,过来找你的祙听到便绝望尖叫。
你赶紧哄道:“他不去,就我们两个。”
阿尔伯特:“对了,那只把我们引出去的恶魔有可能还藏在附近,如果见到了,不管它以什么面目对你,你都不要相信,特别小心要你拿祭品给它的。”
“好。”
宅子比秦峰记忆里的还要破旧,一看就符合危房标准,等着政府来拆了。它的木板条稀疏,门都没有,只能从墙壁的破洞钻进去。
房子里有一股霉味,手电筒的亮光像是被里面的空气裹挟了似的暗淡下去,照出数细小的飞虫。四处看了好一会儿,你才把它的格局和秦峰的记忆对应起来,辨认出各个角落在白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阿尔伯特说这里有小孩子的哭声和脚印,可你和祙到处检查了许久,都没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你始终不知道这老房子最初的用途是什么,即使是民宅、商店,总该有相应的家具,但电筒光照所及之处,木制家具不是粉碎,就是成了一块块腐烂的木板,墙壁也没有挂任何有识别性的装饰。这场景不知为何让你有点伤感。
究竟有什么一直吸引着刘诗婷跑向这个地方?记忆里,从秦峰小时候起宅子就已经被荒废了,为什么后来一直有人光顾呢?
你来到院子时见到了那口井。井周砌了石砖,当年用来挂那小男孩的辘轳已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连着粗重铁链的厚井盖。尽管井盖上没有贴任何东西,你不禁觉得它在封印什么,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你去打开它。
就在你的手快摸到井盖时,身后传来了“咔嚓”的一声。你以为祙在玩什么东西,转身望去,发现它还在空中,手上什么也没有。
你问了它一声,它罕见地没有任何反应。你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身子,也毫动作,就像是被原地石化了一样。
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带着祙逃再说。你把僵硬的小东西往怀里一扯,正想往外面跑去,身后铁索发出的“哗啦”声吸引了你的注意,你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巷子外那不明身份的黑鬼正站在井盖上,沉默地盯着你。
有一瞬间你感觉自己要跪了,早上那可怕的头疼感袭来。你死死抱着祙的大头,发出蚊子般的声音:“你是谁?”
怪物从井上声地落下,一步步朝你飘来。你的脑子在他迈出的第三步时清醒了一些,想到今天一早差点被背后偷袭的教训,你留下了幻象在原地,带着祙瞬移到老房子里,透过墙壁的缝隙,让井盖连着的铁链飞起来,缠绕在它身上。
怪物脚步一顿,终于从身上黑乎乎的一团中伸出了手一样的部位,犹如面对蛇时捏住了蛇的七寸,牢牢抓住了铁链,你创造的幻象顿时化为密密麻麻的黑粒,随风而逝。
接下来它还是迈着平缓的步伐朝你的假象走来,这让你意识到对方还有交涉的余地,看起来它的目的也不是来杀你。
“你究竟是谁?”你的音量恢复了正常。“为什么要缠着我?”
“……”
“你是要那些下葬品吗?”
“……”
“是你在背后指使狰狞鬼的?”
它停在了你的幻象前,只觉它身上不知道哪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后那混沌的黑色肉体开始分解,就像刚才被它捏住的假铁链一样化成飞起的烟灰,渐渐露出被包裹其中的原形——
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忘记了怎么呼吸,大脑只剩下临走前阿尔伯特说的“不要相信”。
“好了,我不再逗你了。出来吧。”白如铖说。
“可、你……你不是……”你和分身同时发出了疑问。
熟悉的脸庞向你真实所在的位置转来,而你创造的假象随之消失。
你记起了负重伤的他、他被关押时可怜的模样、他已经弄断的铁链,然后他出逃时可能造成的伤亡、想要偷袭唐堂的东西、发疯的狰狞鬼、性命受威胁的边珝和纯子等等东西通通涌进了你的大脑里,直接让你死机好一会儿,才问他:“你为、你是来拿葬品吗?可、可我不能……”
他看起来有些受伤:“我为什么需要那些东西?它们又在我背后说什么坏话了吗?”
你从房子里走出来,他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修长,也更加落寞,似乎每个动作都因为你对他的不信任而伤心。你们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很长,但你眨眼便走到他跟前,他的一切都触手可及。
——这真的是他吗?
你难以置信地摸摸他的脸,又仔细检查他的五官、手部,用力闻他身上的味道。他叹了口气,解开皱巴巴的衬衫上的几个纽扣,让你看他心脏所在的位置——隐藏起来的花纹逐渐显形,黯淡的花丛中,只有一朵颜色鲜艳的在他心口盛开,同你身上的一样。
“看到了?”
确认真的是他后,你更觉自己在做梦了。
他的手落在你肩上,沿着你的手臂往下抚摸,一把从你怀里将动弹不得的祙抓起来、垃圾似的丢到地上,然后轻轻握住你的手,说:“我是来履行答应过你的承诺的。”
“什么?”
“教你怎么杀生。”
“……啊?”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下你怎么应对狰狞鬼,只能说你没用对方法。”不等你开口,他就认真评价起来,“依赖惯性思维,不仅没有奏效,还浪费了很多精力,而且没有把自保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当然了,现在的你吸取了教训,碰到我能够先把自己藏好,留下一个假象来骗……”
你反应过来,把手抽回:“那两只狰狞鬼是你引过来的?还有虚耗也是?”
“嗯。”
“就是为了教我怎么杀掉它们?”
“是。”估计是你的表情不对劲,他皱眉想了想,补充道,“超市的老板长期家暴自己的妻女,那女生为了吸毒常常偷家里的钱,都是罪有应得,不用自责。”
他不是不懂,你想道,他从始至终都习惯于把身边的一切当成没有价值的玩物,包括边珝、纯子、连昊元、唐堂……所有人。除非有提醒,否则他不可能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或是伤到了你的感情。就像是毫道德底线的人,面对法律时受到了暂时的约束,但这不能从根本上让他变成仁义的人。
你难受地意识到,他一直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模仿着人的行为方式来获得你的好感,而你总是被他温柔稳重的外壳迷惑:他所谓两个罪人的死亡,也所谓狰狞鬼在猎物中生活可能造成的更大伤亡;他不考虑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的安危,故意假装袭击唐堂,任由狰狞鬼攻击边珝和纯子,甚至在楼上转移秦峰的注意力、以免他太早跑来救你们,这些都只是为了得知你的表现如何;他不会换位思考,去想那时在场的你的恐惧,不会体会到你目及他们伤口时的心痛,只认为玩具坏了就再买一个新的。他觉得这是对你好,即便你再怎么责骂,也只能拦住这一次,却阻挡不了下一次、再下一次,而如果那时候你不在场的话……
还有一直以来他没有阻止边宇田也是同样的道理,那天他说的“没有必要为人类费神”,暗含的意思是论他是否嫉妒边璟和边珝,他都不会故意铲除隐患,也懒得故意伤害他们,因为他不想花精力在廉价的玩具、消耗品身上,即便那是你喜欢的东西,但他相信你很快就会玩腻或他们眨眼就坏了。
最让你心累到了极点的是,哪怕他那么的没有人性,你却法忍受他受到一丁点伤,不能狠心把他赶走,甚至在内心挣扎的同时,你还想要钻进他的怀抱里,渴望和他亲密的接触,就同你对边璟、边珝和连昊元的感情一样。
“……大的那只狰狞鬼把你扔到墙上是我没料到的,本来我已经交待它们不能攻击……”
你一点也不想听他解释,只想躲回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又难过又生气地锤打他的身体:“我不听!我不听!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