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眼泪抹掉:“走?去哪里?”
“重云胡同。”
“啊?我们也去吗?”
“对。”
在你擦身时,你感觉到连昊元询问的视线一直投射过来,但你没想清楚该不该跟他说他妈妈以前的事,只好低头穿衣服,假装没看见。
正要跟着他出去时,你忽然想起了还被关着的白如铖,赶紧让他帮忙拖住外面的人,好让自己跟傀楼里的说一声。
他要劝阻的声音被木偶的呢喃声冲淡了,熟悉的房间里,白如铖正慢悠悠地绕着中间的圆台散步。尽管发现木偶的念咒对他的效力不大,他还是和木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似乎担心这些长相丑陋的小东西会突然攻击他。
“我们要去重云胡同那里,你怎么办啊?”
“我不会有事的。”
你一点也不相信没事,害怕趁你不在,狩者又搞什么幺蛾子欺负或者伤害他。你焦急中只想到了笨方法,埋头冲向镣铐尽头的铁柱,想着能不能摸到什么机关。然而当你把手放上去时,你的手径直穿了过去,那铁柱犹如虚拟影像一样是摸不着、不存在的。
你站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早已拘束的白如铖正笑吟吟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你的表扬和夸奖。可你心中的天平已经随着离开和他的自由被打破了,紧绷的心态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的,求求你不要伤害太多人。”
“我记得。”他委屈又不悦道。
你最后看了他一眼,亲了他一下,离开了。
从浴室出来时,连年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刚想开口说你什么,边珝就把你的行李拿到你脚边,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你们就跟欠债被别人追上似的,迅速收拾完东西,然后偷偷摸摸从后门坐车逃离。
连年见你们上车走之后就回去了,后视镜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落寞。
你呼出一口气,靠在连昊元身上,又开始去想连平和的记忆。
不要被它骗了。白如铖的声音回荡在你脑中。它们会用虚假的记忆引诱我们上钩。
——确实,这些记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你发现呢?是故意的吗?她是不是打算用这个来放松你的警惕?她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毕竟她曾经给你下了药、用老乞丐玷污你,你怎么可以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然而,记忆里的那些或沉重,或辛酸的感觉,你不觉得是假的。
你偷偷瞥了眼连昊元,发现他还在看你,等你的回答。
车子开到另一个门,秦峰、纯子、祙和阿尔伯特都坐了上来,车厢内顿时热闹极了,仿佛目的地是春游的游乐场,秦峰不停向两个小家伙说自己以前的经历,纯子和祙更是叽叽喳喳问十万个为什么,爱热闹的边珝也凑过去听,秦峰说连昊元小时候在重云也呆过一段时间,硬要把他拉进话题,连昊元看起来有些不爽,但还是时不时应两声。只有阿尔伯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你想问问他怎么样,可又担心引起其他人尤其是边珝的怀疑,于是只好作罢。
再次见到城市的高楼大厦时,你都快不习惯这些林立的建筑森林了,自己就像久居山林的乡巴佬,惊异地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繁华热闹。
在车上睡了一觉后,你又一次在日出时刻踏进重云胡同。在清晨跑步的人疑惑的目光下,秦峰像是旅游团的导游招呼着奇装异服的你们走进小巷,告诉你们这里曾经是门卫室,这里曾经是练武场,这里原本谁谁谁住过,这个谁谁谁以前有多牛逼。
你们拐进了和黄昊家反方向的另一条胡同,远远的就看到似乎长高了些许的唐堂从一扇门后探出头来,然后兴奋地冲向你们。
“纯子!秦爷爷好!哥哥好!阿姨好!这个不认识的哥哥好!这个不认识的祙好!”
秦峰刚想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却一溜烟跑到纯子面前,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怒吼从唐堂跑出来的院子里传出:“你现在才知道回来?!”
只见一个简直是翻版成年唐堂的男人穿着围裙、手拿锅铲怒气腾腾跨过高门槛走了出来,一幅……呃,丈夫晚归恨不得要把对方吃掉的主妇的模样。
“这不是有些事耽误了嘛。”秦峰小心又谄媚地笑笑。
一见到原来还有其他人在,唐堂的爸爸一下子眉开眼笑,直接视战战兢兢的老头,招呼你们道:“别在外面站着啊,快进来进来,正好我炒了面。边璟,去了那里之后感觉怎么样?”
“老子他妈的不是边璟。”从车上下来后就在吃醋你一直和连昊元腻歪的边珝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带着行李进了屋里。
看到唐堂爸爸一脸惊诧局促的模样,你替他感到可惜,生气的边珝还挺记仇的,谁认他了、把他叫成边璟,他都会偷偷地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很久才会给对方好脸色。
不过中年男人很快调整过来,对离自己最近的你挠挠头,自我介绍说他叫唐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帮忙。
“昊元,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只到我腰上呢,没想到现在这么高了。”
“嗯。”连昊元冷漠点点头。
“……”
“……”
这个场面尴尬得让你脚趾抠地,赶紧给唐桥介绍阿尔伯特。两人拘谨地握了个手。
唐桥家有一张很大的桌子,足以让你躺在上面睡觉。这张红木桌上此时摆满了杂物,有辟邪的符咒,有空荡荡的鱼缸,有放着枯萎花朵的花瓶,有不知道是谁的袜子,有热腾腾的炒面……
唐家其他地方也是这么混乱,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从进门开始,唐堂就一直在红着脸把杂物一股脑塞进柜子里。
唐桥解下围裙,随手丢进了角落里,一边从纸箱下的柜子里的消毒柜里拿碗一边说他家不够大,容不下那么多人,让你们待会随便找个房子,收拾干净了住进去。
一想到屋主都死在自己家里,你哪个房子都不敢住,最后连昊元说这里的小旅馆没事,你才勉强答应了。
只听见边珝在后面嗤笑一声:“你还怕鬼啊?”
你撅嘴踩了他一脚,他看起来心情才好一些。
见所有人都坐下来吃早餐了,秦峰清了清嗓子,把现在的形势和大家的任务说了一下。眼下的情况是,封琦和江上歌已经把城市搞得天翻地覆,你们所在的区域是最后的防守区,再加上消息封锁,因此没有感受太多。但在其他地方,惨事层出不穷,连政坛都被潜入的江上歌控制,已经有秘密部队打着不同旗号、伪装成各路人员进来平乱了,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只能应付一时。
在前线拼命抵抗的人因此对连平和单纯扣押了白如铖而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行为颇为不满,甚至有的人想彻底摆烂了,而不解决这些麻烦,政府的问责也会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连家的鼎盛时期也许就此落幕。
至于两面派的教会,他们反而是沦陷区的抗击主力军,远比那些消极抵抗的家族强好几倍。现在要找他们算账,不说上头允不允许,整个城市辜的性命也不容许狩者发生内斗,因此只能忍着。
“……我们这些小喽啰是派不上用场啦,所以连平和让我们先回来,把家收拾好。这里加上隔壁他们的分部,可以当以后的驻扎地。
“除了打理一下这里,我们的训练还不能松懈,”他指了指边珝和纯子,“你们两个的上课时间要加倍。”
纯子发出不满的声音。
“然后还有个任务是把刘润礼的女儿……刘什么来着?”
唐桥瞪了他一眼:“刘诗婷。”
“对,小婷。把她找到。这个主要靠阿尔伯特神父了,只有您是专家。”
阿尔伯特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表情。
秦峰纯当他默认了,继续道:“刘润礼要鬼来找线索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鬼可以察觉更多东西。所以,”他指向你和祙,“你们两个不是人的,帮神父忙。剩下的人就收拾东西,最好把以前藏起来的宝贝都找出来。”
这个安排让你长吁一口气,你终于可以和阿尔伯特独处了……虽然还有祙——它听到安排之后已经哭得屁滚尿流了——在,但毕竟阿尔伯特烤过这小东西的眼睛,要让它闭嘴还是很容易的。
边珝第一时间跳脚:“我才不要一整天都上傻逼课!”
“等你上完了就可以自由行动。”
“……那我现在出去买东西,总可以吧?”
“不要出外面的大街就行。”
解散后,边珝立刻没了身影,你和连昊元先把东西搬到离唐桥家隔了一条巷子的小旅店里。
旅店还是上个年代的装修,里面的家具有些陈旧破败,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像电影里世界末日到临、人类已经消失许久的寂静场景一样瘆人。
就在你打算和连昊元在看中的房间先打扫一下时,边珝一步两级地跑上楼梯,把一个袋子塞进你怀里,然后气也不喘地兴奋道:“快把它穿上。”
你拿出来一看,是贞操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