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茜想了一会儿,似乎确实有这么个人,但印象也只限于“有这么个人”。
“我是来通知你,这周日咱们有个同学会,在云海酒店,”孙泽强说,“中午12点,一定要来啊,大家都来的。”
沈茜“哦”了一声:“周日中午,知道了——这次是你组织吗?云海酒店都能订到,混得不错啊。”
云海酒店算是本地最顶级的餐饮会所,大部分情况下只接待一定级别以上的团体客户。一般的小公司小企业,想包场办个年会什么的,根本订不到桌。
“哪里哪里,”孙泽强说,“做点小生意而已,不能跟你比啊,你可是上过国立电视台的著~名~记者。”
沈茜“呵呵呵”地笑了几声。
“话说你一定要来啊,咱们全班都来。我还弄了几张梅林的票,中午吃了饭,咱们晚上还能去看演出”
沈茜“呵呵呵”地把电话挂了。
“有饭局吗沈茜姐?”旁边的阮聪一直支着耳朵。
“是啊,高中同学会。”沈茜说。
“高中?那前两天你遇到的那个姐姐也会去了?”
沈茜想了想,想起班长的卖场小马甲,和手上红肿的冻疮。
“……她大概不会吧,虽然刚才那人说的是全班都会去。”
“为啥不去?”
沈茜看了他一眼:“你以后就懂了。同学会这种活动,等到了我这岁数,去的都是功成名就的人生赢家了——所以你趁着现在还在上学,有什么同学会赶紧去了吧。”
阮聪点点头,不知道懂没懂。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问:“那沈茜姐你也不会去了?”
“……我打死你。”
沈茜后来想想,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聪明的阮聪是有钱的小少爷,不存在将来不敢参加同学会的可能——说不定他还是出钱的那一方,就像这一次的孙泽强。
以上心理活动产生在沈茜跨进云海酒店大门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看到阮聪从一辆又长又长的黑色轿车上下来,身上是V家本季新款礼服,衬衣领子白得锐利,蓝宝石袖扣闪闪发光。他的头发用发胶整齐地梳好,一丝不乱,比平时的卫衣状态老成了差不多五岁,全身上下都贴着“青年才俊”的牌子。
他身后的另一扇车门也跟着打开了,一位穿着酒红色丝绸连衣裙的年长女性侧身下了车。
那位女性看起来大概四十出头,深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拢盘起,颈部线条像鹤一样优雅。
也许是他妈妈,沈茜想。不过两人的五官看不出太多相似,可能是因为那位女性看起来不太高兴的缘故——她的表情比她腕上那只通透如水的玉镯还冷。
沈茜觉得还是装作没看见阮聪比较好,以免明天上班后不能自然自如地对实习生说出“打死你”之类的话。
然而阮聪看到了她,自然自如地咧嘴一笑,牙齿比领子还白。礼服勒出了他平时埋在卫衣里的身形,宽肩窄腰,挺拔得像只鹿。
沈茜还没来得及换上常用礼节表情,他就略略弯腰,跟身旁的女性说了什么,对方也转过身,视线朝沈茜一扫,酒红色的嘴唇抿起一个雍容的微笑。
沈茜感觉自己接受了一位皇后的问候。
虽然她不知道阮聪家里从事的是什么行业,但是能坐着加长轿车来云海酒店吃饭——不,赴宴,多半不是一般的小经理小老板。
这位少爷自带设备来实习,可能就是玩个票吧,沈茜想。
她目视皇后先一步进了酒店的旋转门,阮聪跟在她身后,大概半步左右的距离。立刻有西装革履的大堂副理迎上来,把两人领去了贵宾电梯。
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有人就出生在罗马。
沈茜挽着她昨天才买的小手袋进了门,看了一眼门边的指引牌,照着指引牌上写的话,坐电梯去了三楼。
——十年未见的同学会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