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凯宁眼神挣扎。
过了几秒,他转头,附耳责备道:“……喝吧,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你要是之前一句话不说,什么事都没有。”
苏瑶惊愕地坐正了身子。
她怔楞片刻,才缓过来,举起了酒瓶,将苦涩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
接着是咳嗽声。
魏凯宁这才抽了纸过去,还没过去,就被女人纤细无骨的手给打了回来,还得到了她丹凤眼怒瞪。
看官却只注意酒瓶:“好!女中豪杰!”
苏瑶面无表情地受着。
她身姿笔直,像是一只破淤泥而出的莲,面目极冷,望前方,深邃的目光含着丝丝冷意。
但不料做了如此态度,又喝了瓶,那些人反而更不肯放过她了。
副带队教授站了起来,“来,小苏,原来你酒量那么好,不如也和我喝一瓶。”
也是一句话没问,一瓶黑漆漆的酒瓶就又上来了。
“来,”副带队也挥了挥手,“跟我喝一瓶。”
她僵坐在原地。
副带队再喊了几声,毫无反应,他也板起了老脸:“哦,苏老师是未来的美协成员,正级教授,和我们平起平坐,瞧不起徐某人了。”
“不是,”魏凯宁连忙赔笑,“对不起,王教授,是瑶瑶她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可能是反应弧度变长了……”
苏瑶忽然嘶痛了一声。
却不是因这番话,是底下的手腕被人捏了一下。
魏凯宁暗含警告:“瑶瑶,我们从天南地北的学校调去Y美进修,又费劲千辛万苦,得到机会来西藏写生,你甘心就那么走吗?”
女人挣扎的力度小了些,他心中暗喜,再接再厉:
“而且你得脑血栓的爸爸还躺着呢,不抓住这个机会,我、我们要什么是时候做出成绩?”
苏瑶勉强冷静地呼吸了一下。
下一秒,她掀起眼睛,笑容在绯红的面颊上浅浅的:“没啊,王教授,是我刚才猛喝了一瓶青稞酒,缓不过来,我现在就喝。”
副带队却甩手,摆起了架子:“不喝就不喝,要是喝坏了未来教授,我哪里担待的起啊。”
苏瑶尴尬地愣了愣。
她扯了扯唇角:“作为赔罪,我可以再喝一瓶的。”
忐忑望了过去,副带队站了会儿,才满意地拍了拍桌子:“好!好!我也喝一瓶,比一下是你喝两瓶快还是我喝一瓶快。”
两瓶相同黑包装的酒摆在了苏瑶的面前。
她吸了吸鼻子,开了一瓶,冰冷的液体便再次涌进了喉咙里,朦胧视野还要注意前方的动机,比如说副带队喝到哪里了。
魏凯宁低声劝,“没事,都喝了,醉了后我能保护你的……”
那刚才怎么保护不了呢?
全桌人都在欺负她,欺负她一个刚工作的小姑娘,里面还有她的男朋友,还说要代替爸爸照顾她一辈子。
结果,他连帮自己挡个酒都做不了,哪里能爸爸这座大山般的庇护她?
爸爸对她的万般疼爱,让苏瑶往后依靠不了任何人。
何况她爸爸已经老了。
苏瑶喝得连呛了几声咳嗽,不知道自己灌了几杯。
也许往日父亲的庇佑感消失,她雾色一片时,瞧见了一件滑稽事:喝得满目通红的胖教授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弯腰抱了只鸡起来。
没抱住鸡的藏族老板惊讶:“这是我们做石锅鸡的鸡!”
“这话说得,这分明是我送给全队唯一的女孩和他男朋友的随礼,”他动作都晕乎乎的,“跟你讲,这只鸡在仡佬族的婚俗里,这是代表新人百年好……”
一只从天而降的箭突地直射向鸡。
胖教授瞬间满脸鲜血:“……合。”
没人笑他,因为鸡脖迸发的恐慌刺向了所有人。一瞬间,血溅得到处都是,每个人的脸上、菜上,都有血滴安静恐惧的滑下。
苏瑶的嗓子也被掐得失声。
她又恐又喜,恐这场景,喜的是这一桌人渣被惩治而开心。
恐的呢?
脑子里浮现出了一系列的恐怖纪录片:明妃、人.皮鼓、骨头架子呈泡面……
过了好些秒,苏瑶才敢抬眼,只见眼垂的血滴落下。
而那人站在阶梯上,斜月倾下,那只拿着弓弩的手穿戴着厚厚的狼毛。西藏在雪山脚下,天气和内陆很是不同,也就六到八月热些,而且还很适合避暑。
这个男人很高大,高的几乎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五官暗得看不清。
苏瑶擦了擦睫毛上的血渍,想看得更清些,却看清那人的黑玛瑙眼瞳一直望着她。她的脑袋就像点了某个开关,嗡嗡作响,眉心的细肉拧成了一团。
脑子里一团乱麻。
黑夜中,男人像是在望着什么,又像不是。
苏瑶奇怪地眨了眨眼。
她看不清,自然也不清楚认不认识,但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于她有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很明显冲她来的感觉。
“诶,老板。”副带队缓了过来,顿时怒气都有了理由撒出来。“怎么回事啊,大家饭都吃得好好的,有人忽然要放个箭过来……”
藏族老板连忙摆摆手。
而他骂了会儿,又突然胆怯地闭上嘴,因为忽觉男人还拿着几把箭柄。
头顶上的人轻笑一声。
台下的人都一颤,鸦雀无声,生怕他又做出拿箭射人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弓箭被他反手捏在手心里。
仿佛要捏碎。
在一片鲜血淋漓中,高大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脱帽,语气温和:“冒犯了,婚前见血很不吉利,近期如果有婚约的客人请延后或取消。”
全桌都望了过来,而苏瑶僵硬得一动不动。
须臾,他起身,倒映着她的眼瞳诚挚,满口祝福:“扎西德勒。”
那只象征她与旁人百年好合的鸡当即轰然倒地。
祝你好运。
“……订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