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只是说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瞧不出一丝波动。
许清焰稍皱皱眉,只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一路回到自己住处。
她余光瞧见,苏长安没让小宫女们跟进来,回身掩上了门,便知道是有事要禀。
“说吧,何事。”她道。
对面站得笔挺,压低了声音。
“陛下,咱们的人探听到消息,齐王预备趁这几日,行宫中人多事杂,不引人注目之际,与禁军统领暗中相会。”
“禁军统领?”
许清焰挑了挑眉。
“她倒是把主意,都打到朕跟前来了。”
“是她不自量力。”
“也不能这么说。朕这位姨母的手段与胆色,都是第一流的,我们在此事上运气好,早有防备,占了先机。却不知在未曾看到的地方,她还布置了多少。”
她摆弄了一下腕上的手钏,笑得有些发凉。
“何况她在这宫中,不还有个顶管用的内应吗。”
“……是。”
“无妨。知道她们打算哪一日私会吗?”
“据说就在后日戌时,桐花台。”
许清焰无声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同时仰靠在了小榻上,顺手拆了头上硌人的玉簪。
齐王对她,早有取而代之的意图。
应当说,当初的皇次女许清焰,确实应该与她的皇姐,与其他人一起,死在了坠崖的马车里。
而齐王作为先帝的妹妹,诸王中最有才干者,会顺理成章地继位,成为新帝。
是她这个穿越者,贸然打破了齐王的计划,挡了她的路。
以齐王的性情,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皇权的诱惑,比什么都大。
所以她一定会结党营私,积聚势力,好在将来的某一日,将皇位重新夺到手中。
禁卫军,是皇宫最重要的屏障。
如果能得到禁军统领的襄助,便可以兵不血刃,畅通无阻地杀进未央宫。
届时,许清焰这个帝王,将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此事毕竟重大。
作为朝中势力最大的亲王,曾经的皇位有力竞争者,齐王若与禁军统领走得太近,旁人难免诸多揣测。
这是齐王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尽管她不必去封地,常年留在京城,她在明面上却从不与禁军统领,或任何武将有什么牵扯。
此谓之避人耳目。
只有在行宫,既没有宫中森严的规矩,也没有那样多的朝臣窥视,却有一干贵女受邀同游,将园子搅得热热闹闹。
如此情境下,才好趁机私会。
许清焰不由得冷冷笑了笑。
果然如萧暮雨所说,人人身不由己啊。
便是狼子野心,前呼后拥的齐王,为了抓紧机会拉拢势力,也不得不委屈,弄得像做贼一般。
苏长安望着她脸色,轻声问:“咱们要有所行动吗?”
她思忖了片刻。
“大动,师出无名。但朕也不想让她们太顺利,太高兴了。”
“陛下心里有主意了?”
“你说,安排一个人,在她们私会时恰好撞破,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笑容带了一丝狡黠。
“给朕的姨母也添一添堵。”
“那这个人,必不能太寻常。若是宫女侍人,身份低微,想来是没有用的。”
苏长安敛眉思索。
“最好是要有些身份,令齐王忌惮,却又一时半会儿动不得的人,才好。”
“你说得很对。”
“陛下是要着眼于那些贵女吗?”
许清焰在脑海里,将那些并不很熟悉的面孔,勉强过了一遍,没有寻到哪一个太合适的人选。
“让朕再仔细想一想。”
苏长安点头应了。
外面夜已深。
于是又替她更衣,拆了发髻,吹熄了灯,才轻手轻脚退下。
只留她一夜安眠。
……
而此刻,相距不远的水榭里,灯火却仍旧亮着。
如意手上整理着丝线,嘴上却不免关切地劝。
“公子,都这个时辰了,要不然就歇歇吧。这灯点得再多,终究不比白日里,摇摇晃晃的,看久了伤眼睛。”
桌边的人却只淡淡一笑。
手中小小一块丝绢,撑在刺绣绷子上,虽还不曾裁剪模样,但也看得出是要做香囊。
他执着针线,在上面细细慢慢地绣,已经瞧得出是个凤穿牡丹的图样,他正不紧不慢地,在绣凤尾上的翎羽。
细如发丝的羽毛,掺着金线,华美又庄严。
“这得绣到什么时候去。”如意不免咋舌,“您这样,委实太辛苦了。”
顾怜只扬了扬眉梢。
“她不是说,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