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杖责,发配去做杂役,不许再进内宫伺候。还有内务府的一干掌事,都罚三个月的俸。”
“是。”
侍卫长领了命,带着手下去善后了。
许清焰一时之间,倒有些尴尬。正想着是否要补几句话,稍加安慰,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越声音。
“臣侍参见陛下。”
一回头,是一个宫装严整,丰神俊朗的男子。
他快步走到跟前,屈膝行礼:“臣侍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沈君,沈兰溪。
他是由齐王举荐入宫的,亦是名门大家出身,知书达礼,处事得宜,正是此间推崇的男子典范。
因着许清焰仓促登基,并未立后,太后便做主相中了他,手把手地教他审看账册,打理后宫。宫中隐有传言,道是他将来或要入主中宫。
既然宫中大小事务都归他料理,他此刻难辞其咎,也很合常理。
许清焰叫了平身,他立刻就去看顾怜。
“我听说时真是怕极了,一路过来都在心里求神。万幸是没有伤着人,要不然可怎生是好。不知顾……顾贵人可有受惊?”
好好的一串话,中途却磕绊了一下,大约是眼前人曾经是先帝的君侍,转眼却要和自己一同奉圣。
沈兰溪是循规蹈矩的人,想必是难为情的。
顾怜却恰恰相反,只道:“多谢沈君关心,我没事。”
说话时,头还靠在许清焰的肩上,心安理得,半分也没想着挪动。
许清焰轻咳一声,抬手将他推开几分,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站好。
对面的人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这般情状,只一味告罪:“都怪臣侍驭下无方,才险些酿成大祸,还望陛下责罚。”
“你打理后宫已足够辛苦,底下的人办事荒唐,你岂能事事都预料到。与你无干。”
“多谢陛下体恤,臣侍回头一定重责犯错的宫人,往后再不敢有此事了。”
“无妨,朕已经处置了。”
在对方微微失措的神色中,许清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瑟缩成一团的,年岁尚小的宫人。
“不过,沈君得空还是要教教内务府规矩,一宫里总得有几个年纪长的,能顶事的下人,遇事才不至于惊慌失措。拨一群半大孩子来,能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微沉。
“要不然,朕会以为是有人在刻意刁难他。”
“臣侍明白。”对面慌忙道,“这些不顶事的宫人,将顾贵人置于险境,断不能再用了,回头换一批来,必要挑好的、伶俐的,此事臣侍会亲自去办。”
他瞥一眼许清焰的脸色,眼神小心翼翼。
“另外,这清池宫走了水,自然是住不得人了。臣侍以为,当务之急是替顾贵人另择一处宫室居住。”
“你的心思倒细,说说你的主意。”
“陛下谬赞。这空闲的宫殿之中,兰林宫宁静雅致,增成宫宽阔舒适,陛下以为如何?”
他带了浅浅的笑,望一眼顾怜。
“或许,也可听听顾贵人自己的心意。”
顾怜没有作声,安静地望着地面,很不像他的性格。
许清焰仔细回忆了一下各宫的所在。
“这两处宫室,仿佛都在太液池后面?”
“是,陛下若是觉得不好,也可……”
“迁到昭阳宫吧。”
在对方一下没能掩住的错愕神色里,她淡淡笑了笑。
“昭阳宫离朕的住处近,正好,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以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看了看身边的人,口气莫测。
“毕竟顾贵人,身上的事总是多些,对吧?”
顾怜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微微一笑,“多谢陛下,都依陛下的意思。”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沈兰溪总不好反驳,行过礼,便下去安排迁宫的事务了。
闲人陆陆续续地撤走,只余四周一片未散的烟火气。
许清焰拿眼角瞥了瞥有些人。
“还满意?”
“陛下说笑了,哪有臣侍挑拣的余地,臣侍也没有那样不识趣吧。”
这人方才在沈兰溪面前,罕见地寡言,这会儿一笑,才像是她认识的模样了。
他抬起眼来,目光柔柔地落在她脸上。
“陛下何故待我这样好?”
许清焰倒被问得沉默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先头没细想,对他说了一句重话,有些加以补偿的意思在里面。
又或许,是他在被她纳入后宫的第二天,就险些出了事。虽说是忙中出错,看似意外,但总是……
罢了。
“因为朕闲得。”她撇了撇嘴,往他手臂上轻轻一推,“晚些会有人来迁宫,进去找干净地方等着吧。”
然而话音未落,这人却低低痛呼了一声,捂着手臂,眉眼都皱在一处。
许清焰一怔,就变了脸色,一把掀起他衣袖。
衣袖底下的小臂,红肿,且渗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