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哗啦啦！
外边，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雨水顺着屋檐，如串珠一样滴落下来，啪嗒嗒地摔在地上，又溅起无数水花。
“重要的是，我师父算过了，说今天登门的第一位访客，就是我馆注定的下一任馆主！”胖子似乎听到了秦艺的心声，解释道。
秦艺顿时皱了皱眉，隐约感觉好像有一种很新的套路，正在攻击自己？
开局就送道馆一间，大型哺乳类弟子一名，这会不会是一种新型的诈骗方式？
可是师父既然推荐了这家道馆，应该不至于是骗子吧？
嗯，师父的话从来没错过！
“那么敢问，尊师现在何处，我去找他聊聊。”秦艺问道。
胖子叹了口气，“先师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驾鹤西去了，你现在就去找他聊，是不是早了点？”
秦艺：“……”
心想，你家师父跟我家那位是不是约好的？
雨越下越大，沁凉的水汽笼罩院子，当真是天凉好个秋。
秦艺身无分文，左右无处可去，于是只好耐下性子，跟那胖子往里走去。
说到底，心里也是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道馆？
“我叫顾行南，很好听对吧？我自己取的！”
胖子一边将秦艺往里引，一边傲然地介绍自己的名字，“我是读过书的，看馆主师弟你浑身上下充满了文化人的气息，想必我二人能聊到一起去。”
秦艺心里默念了一遍：孤星男？
这名字可不兴起啊！
胖子又问道，“对了，馆主师弟你叫什么，老家何处？”
秦艺想了想，说道，“馆主的事先莫提。在下秦艺，老家么……在很远的地方，先不提也罢。”
顾行南顿时肃然起敬道：“看来馆主师弟也是大案要案在身，佩服，佩服！”
秦艺：“？？？”
顾行南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聚宝县城鱼龙混杂，多的是隐姓埋名、背井离乡之人，我不会往外说的。”
秦艺嘴角微微一抽，心想也就是说大案要案在身的也可以做馆主吗，门槛比发廊还低啊。
总感觉这里不太正经？
说话间，两人进了道馆的正殿。
说是正殿，也不过是一间二十来平米的屋子，屋子里供奉着一座雕像，胖子介绍说是创馆祖师爷的金身像。
不过秦艺细看了眼，发现这“金身像”除了头上还有点颜色，脖子以下就全是裸露的白色石膏。
所以这是给祖师爷塑金身像塑到一半，资金链断了？
没好意思问。
另一面墙上，则是历代掌门的牌位。
秦艺数了下，算上祖师爷，总共有三十六个馆主牌位，看上去道馆的历史倒还挺悠久的，却不知为何混到了这般地步？
要知道，那些传承悠久的道馆，动辄占地数万倾的比比皆是，很多道馆光大殿绕个圈，都够你走一刻钟的。
更别提，天下有五大修道正宗，每一个宗门都如同一个小国，境内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不计其数。
这些当然也是听师父说的。
思绪拉回，秦艺猛然又看到大殿的某个角落，坐着一个表情冷酷、悄无声息的瞎子。
那瞎子大约二十出头，手里抱着一把精致的长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目紧闭，不时侧头，以耳听声。
高深莫测！
顾行南介绍道，“馆主师弟，我介绍下，这位就是我馆的大师兄浪三。对了，浪师兄原本不是瞎子，只因一个月前他配制灵丹失手，吃完以后就成了瞎子。”
不过无妨的，上半年他试吃自制的‘飞凌散’也瘫痪了两个月。
去年做‘乾坤益气丸’，又聋了大半年。
前年的话他整整一年都是哑巴，而且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七窍流血。
但是不用担心，过段时间都会好的。浪师兄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第一大灵药师，我们都希望他能成功。”
秦艺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想这是灵药师，不是传说中的绝命毒师？
他就没想过转变下思路，制作那种看上去是灵药其实是毒药的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那肯定很畅销啊！
想不到小小一间道馆，竟有这般卧龙凤雏……
却听胖子又道，“对了，我馆还有个小师妹，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只是这会儿不在，等她回来我再与你介绍。”
大殿之内，两人对话，瞎子无声。
胖子顾行南侃侃而谈，继续向秦艺介绍道馆的基本面。
“我狂风道馆，乃是本县八大道馆之一，实力仅次于排名第一的聚宝道馆”，只见他一脸正色道，“以及大甲道馆、大乙道馆、刚猛道馆、威猛道馆、飞云道馆等。”
秦艺：“……”
在心里默数了下之后，替他总结道：“就是说，位列倒数第二呗？”
那还有下降的空间。
“也不尽然！”顾行南神秘一笑，“馆主不必灰心，倒数第二只是表面，我们的实际排名绝非如此！”
“的确”，瞎子突然冷声插话，“因为倒数第一的虎啸道馆，连续踢馆三次我们都没有接。接了，我们就是倒数第一了。”
顾行南瞪了瞎子一眼：瞎都瞎了，还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艺听完，礼节性的笑容也不禁凝固。
好吧，大意了，没注意到刚才那句话的后面，还有个……‘等’字。
“馆主大可不必灰心！”顾行南又傲然道，“我狂风道馆建馆已然三十年，历经三十六任馆主的苦心经营，如今底蕴深厚，总有一天可厚积薄发，东山再起！”
“哦……欸？”秦艺拦住他。
总感觉这数据好像有点怪怪的？
三十年，三十六任馆主？？
沉吟了下，他满怀善意地揣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这儿的馆主，是禅让制？”
“何为禅让制？”顾行南当即胖手一挥，无比肯定地说道，“馆主你放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馆主之位可以干到死为止！”
秦艺咽了口唾沫，表示大受震撼。
三十年，三十六任馆主，平均每任馆主都活不过一年……
这是干到死？这应该是被干死的吧？
“我们道馆的馆主存活率，一向不是很高。”一旁的瞎子又冷声补充道。
顾行南忍无可忍，用吃人的表情瞪了瞎子一眼，可是瞎子看不到。
“馆主真的不必灰心！”顾行南又连忙说道，“重要的是我们馆是有朝廷颁发的正式敕牒的！是正经的天师道馆，可正大光明开馆授徒！只要有弟子，以后就财源滚滚，兴旺发达指日可待！”
这次秦艺学聪明了，连忙转头看向瞎子，“这位大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瞎子终于摇头了。
“此话是真。”
秦艺略微欣慰了一些。
但是，然而，but，却！
瞎子淡淡转折，“不过，敕牒即将到期，咱们明日要去县衙，接受郡上天师府组织的校考！校考通过，我们方可继续开馆！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们的道馆会被取缔。另外，县太爷说了，为了扶持本县拔尖的道馆，我们这些人都要被并入聚宝道馆。”
瞎子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表面上我们是去做弟子，但实际上是去做道奴，人家馆主酒后亲口吐露的。”
秦艺：“......”
道奴是什么，师父也跟他提过。
字面上的意思，是修道者的奴婢。
但实际，在蛮国武国，道奴是没有人任何人权可言的，与猪狗无异。
一般的道奴有两种死法，一种是被主人折磨、试丹，甚至成为人肉丹鼎而死。
另一种则是在主人除棘手的妖时，被派去探路，说是试试妖精的深浅，其实就是当炮灰。
武国皇帝其实曾下旨废止过这种不人道的制度，但是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上千年，所以在很多偏远县城，官府对此大多采取默许的态度。
但问题是，一般的道奴都是因为欠钱、欠人命等原因，自愿与对方签订卖身契约。
而狂风道馆没有欠聚宝道馆任何东西，仅仅凭县令一句“扶持拔尖道馆”就要变相成为道奴，实在是匪夷所思。
也就是说，其他地方的官方是默许，而聚宝县令，却在主动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