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司茵怔了怔，她的道行是不是太浅了？

他随随便便一个问题就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靳森忽然一笑，款款望向姜司茵，把她从头看到尾。

身后是夕阳暧昧的色调。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目光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暧昧的意味。

姜司茵顿时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猎物。

短短一瞬，他的眼神已经织下了天罗地网，她如果不挣扎一下，结局就只有自投罗网。

姜司茵心脏突突地跳。

要是她把一部分的真实心境混入其中，是否更有说服力。

长达一分钟的寂静后，姜司茵稍稍定了定神，将真假掺半的心事娓娓道来。

“我刚毕业的时候，靳总正好去了美国开拓市场。我拿到了世能和博网的offer，因为看到了靳总的新闻，我才选择了博网。”

靳森垂下眼眸，扫了眼手上的表，视线又漫不经心地落回她的脸上。

“这样啊。”他微挑着眉，仿佛对她后面的话产生了些许期待。

姜司茵缓了又缓，深吸一口气，憋得耳根都红了才说。

“四年前，我确实不知道靳总会不会回国，也不知道你回国后会不会来博网总部。说句实话，我是在赌一个机会。”

“一个和你见面的机会。”

明明此刻的话都是姜司茵临时编造的，但她不自觉地把喜欢他的心情代入了进去。

说到最后，她甚至不清楚，她加注了多少真心在里头。

内容是假，心意是真。

靳森解开袖扣，把衬衫袖口往上挽起，手臂上青筋隐现，白色衬衫洁净工整，令他平添了禁欲感。

动作一顿，他继续问，声线有些喑哑：“说完了吗？”

姜司茵回避视线，办公室里开着冷气，她的背脊却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风一吹，沁着凉。

似乎在今天，靳森有着无比的耐心。

天快要黑了，桌前都是工作，他却停下来听完了她的答案。

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灯光忽地亮起，昭示着杭城的夜晚来临了。

夜色暗涌间，靳森身上的冷淡气息被淡化，看向她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散漫。

靳森表情稍松了点，喉结微动，似是而非地笑了：“嗯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姜司茵不懂他在想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明白什么了？”

靳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把问题抛回给她：“那你觉得我明白什么了？”

姜司茵：“……”

靳森不常笑，但是刚才那段时间，姜司茵看到他笑了好几次。

他今天的行为太反常了，导致她一直都有些懵。

姜司茵怀揣着心事，一脸懵地进了电梯。

走到电梯里，按下楼层后，她才猛然惊醒。那靳森对她的答案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姜司茵跺跺脚，好气啊，如果她有读心术就好了。

可惜她没有。

天已经快黑了，下班时间就要到了，博网总部大楼六十八层的灯光齐齐亮起，整座大楼灯火通明。

回到手游部办公区，同事们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

姜司茵刚走进办公区，就撞上了从洗手间出来的万萝。

因为抢名额的事情，万萝已经紧张了很久。但她不清楚姜司茵和靳总的关系，所以没有贸贸然给姜司茵穿小鞋。

伍薇做述职报告时，试探地问了总裁办的人，靳总怎么认识姜司茵的，只从卫年那里得到一句“什么时候一个游戏主策划都能关心总裁的私生活了”的答案。

伍薇推测出靳总和姜司茵只是普通关系。

想到这里，万萝终于放下了心。

“姜司茵，算是我好心提醒。”万萝说，“在杭城这种大城市混，没有靠山，你觉得你又能走多久？”

姜司茵觉得万萝今天这话莫名其妙，她停下来，懒声道：“那又如何？”

对这种人，不用白费口舌。

万萝显然没料到姜司茵会这么说：“你少逞强了。”

姜司茵懒得理她，回到工位上，低头收拾东西。

出了博网科技的大楼，姜司茵仰起头，望向顶楼的位置。

灯还亮着，一时半会也不会熄灭。

姜司茵脖子仰得有些疼了，才收回了目光。

刚才在靳森面前的笑敛了，她开始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她对靳森撒谎了，她并不是几年前才开始崇拜他。

而是在更早之前，整整十年，她都一直将他放在了心上。

自从姜司茵准备开始追靳森时，她的车就存放在了周意那里，每晚她都坐地铁回家。

可是今晚，她反而坐上了需要转站的公交车。

这不是心血来潮。

姜司茵坐在了公交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刚上车，前面的空位分明很多，她偏偏选了后排。

姜司茵发现，她永远也没法忘记她和靳森第一次遇见的那天。

她甚至可以轻松地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三岁时，她的父母离了婚，她的母亲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的抚养权很快就被父亲夺走了。

缺少母爱的她，同样没有得到父亲的偏爱。

离婚官司打赢后，她父亲姜振清就把她扔给了奶奶。

姜振清的掌控欲极强，他不会给她母亲自由，同样也不会给她。

姜司茵始终等着有人来接她，但她的母亲在那之后便出了国，好像也在那里有了个家。

从那以后，她意识到一点，她没有家了。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才再次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

那是她的死讯。

姜振清只是轻飘飘地在电话里告知了她，便挂了电话。

在电话里，姜司茵第一次知道了她有一个妹妹。

是她母亲在国外生下的。

对妹妹的名字，年龄，性格，她一无所知。

她人远在国外，姜司茵也永远不可能见到她。

向来听从父亲话的姜司茵，第一次产生了叛逆的心理。

凭什么她要按部就班地按照她父亲的意愿生活，凭什么她要被框在不属于她的天空底下。

凭什么，她不能任性一回。

姜司茵不但翘了课，还随意选定了一个城市，买了车票，当天抵达了杭城。

任性是有代价的。

迷路、钱包被偷。

却也让她遇到了靳森，还得到靳森给她买的草莓熊。

姜司茵抱紧了怀里的玩偶。

何其相似。

草莓熊被主人遗忘，费尽心血回到家时，主人有了更好的玩偶，占据了原本属于它的人生。

它被遗弃了。

不管怎么说，姜司茵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靳森却赋予了玩偶全新的意义。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

姜司茵也不清楚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冲着靳森的背影，叫住了他。

“这里的路我不太熟，你能送我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