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成自然是个能忍的,明明此刻心中惊涛骇浪怒火滔天,却仍然带着得体的微笑起身:“邢熘,不可如此无礼。皇叔,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既然来了,便一起听听这白芷姑娘的助眠吧。”
侍卫见两人言笑宴宴,面面相觑后把刀收回鞘中。他们自然也知道主子和摄政王不和已久,然而主子多次叮嘱他们如今需要蛰伏,因此他们虽然为心思粗糙的习武之人,面上却不显分毫。
“甚合我意,”贺憬琛毫不客气地在周胤成身旁坐下,“侄儿是否习惯这里啊?倚香院不比皇宫,设备是差些的。”
贺憬琛与周胤成非亲非故,却以“皇叔”“皇侄”相称,也是因为威虎侯一党夺得政权、铲除太子党后,为了巩固自身地位,将刚从边疆返回、威望甚高被民间成为“战神”的贺憬琛抬了出来,以刚继位的七岁稚童皇帝的名义为其封王、赐国姓、入皇室族谱,将来入皇陵、享太庙。
所以两人差个八岁,便差了个辈分。周胤成自幼时知事起便一直得按照礼节唤贺憬琛为“皇叔”,自然是在心中日积月累地攒了数不尽的恨意。
周胤成自然是感觉得到他话中机锋,但却不能明着与贺憬琛作对:“呵呵,朕有意将白芷姑娘封为皇室御用助眠师,日后白芷姑娘便可以直接到宫中为我与母后助眠。”
贺憬琛却似乎略过了他的话,对苏白芷说:“继续吧,不必顾着我们说话。”
苏白芷见两人打了好几轮机锋,完全将她视作无物,额头上已然起了一层冷汗,生怕两人迁怒起来会把她鲨了。此刻被CUE到,苏白芷感激地冲着渣男点点头:“是。”
摄政王虽渣却实在美丽,让人很难不消减些恶感。
苏白芷在心中唾弃片刻自己三观跟着五官走,便继续对着右侧听筒拨弄梳子上带有韧度的尺,发出的声音带有音调,如同简易的弦乐器般,颇有一番风情。
然而周胤成却存了不让苏白芷安宁的心,问道:“不知白芷姑娘是否愿意?”他状若无意地以眼角余光观察贺憬琛的反应,却见贺憬琛怡然自得地斜倚在小桌后的软垫上,闭着眼不知在思忖什么。
他心中狂喜,道这或许是贺憬琛怕了他们,在主动让步!
“这,”苏白芷思索片刻,不卑不亢答道,“小女自是愿意的,只是小女还需得在此地居住,为的是传授这门技艺,早日让京城百姓脱离失眠的苦海。”
“好!”周胤成在一片寂静中鼓起掌来,“白芷姑娘真是含霜履雪、清风高节,让人佩服!”
苏白芷见他态度客气并不蛮横,商量道:“不知陛下的时间安排如何,小女往返皇宫需要些时间,恐陛下在需要每日助眠时无法及时赶到。”
“这就是关键所在嘛,”周胤成见贺憬琛嘴里开始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似乎非常放松,又警惕了起来,“还请姑娘在皇宫中住些时日,可把教学的地点放在离皇宫近的宅邸之中,待徒弟学成后再做安排。”
贺憬琛在这个关键时点插了话:“确实是不错的提议,既然宫中有此等助眠师,本王也不必大老远跑到这儿来,让李公公为本王在宫中收拾间屋子小住便是。”
此话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再日常不过的话语,但在周胤成与他的簇拥心中确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瑞王府本就与皇宫距离极近,如瑞王存了谋逆之意,不出半个时辰,军队即可一举攻破皇宫。而如今,他竟然要住进宫里!
这已然不必在是否合乎礼法上去争辩,更为令人心惊的是他此番话语对宫中的尊位怀有明显的杀意!
苏白芷穿越前在现代时,没少看古代权谋小说。如今正是这个朝代最为尊贵的两个人物在她面前夹枪带棒地交涉,她细细琢磨之下也悟出了两人的言下之意。
我靠!这是要谋反了吧!这是我可以听的吗!这是你可以说的吗贺憬琛!!
苏白芷额上的冷汗再度冒出,浸湿了额前的几缕秀发,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半分。
周胤成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怒喝贺憬琛谋逆的可能性,只得陪贺憬琛继续玩叔侄情深的戏码:“皇叔往日为了大周朝鞠躬尽瘁,每日劳累不已,朕心中有愧却不知如何为皇叔分忧。如此让白芷姑娘先顾及朕,是不孝。朕瞧着,就让白芷姑娘住在皇宫外的应天书院中吧。这样可先为皇叔解难,朕的失眠可以往后再放放。”
他当然不能让贺憬琛住到皇宫里,否则哪天贺憬琛心情不好就拿刀把他和母后全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