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这些温暖的事物隔着一条冥冥之中的深沟。
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会儿后，他理了理蒙面的黑巾，转身走了。
沿着那条路，翻过山，就是西兰国驻扎的前线。
当天夜里，等师徒俩找到地方时，令羽果然还守信地等在那间小村屋里。
昨天无数士兵为了找寻他的踪迹差点把集市掀翻，可他本人却毫发无损，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坐在屋门口。
见周瑶和秦双来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几丝讥讽的笑意：“你们来的时机可不太好。”
周瑶不打算让他掌控谈话，径直道：“令羽，你因为帮助前任首辅邵鹰设立黑赌场、在赌场内布下阵法让百姓输钱，而被朝堂下令通缉。”
“定国将军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拘捕你，不要以为自己还能逃脱。”
令羽挑了挑眉毛：“邵大人还活着吗？”
“是的，只不过在天牢。”
事实上，曦王肯定会留着邵鹰，将来用于扳倒太子。
思路里猛然出现这个人，周瑶心里一动，睫毛忽闪，微侧过头。
眼前的风水师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哦，我记得他是上门向你求婚，结果第二天就被弹劾了，对吧？”
“真是有缘无份啊，周小姐。”
秦双瞳孔地震：与首辅定亲？这么大的事，徒弟怎么没说？
周瑶不想被令羽带偏话题：“老师，这个我回去再给您解释。”
“令羽，既然叫我们来了，应该有什么事情是要说的吧。”
“十年前的凤矶之战，到底是因为什么？”
眼前人摊开手：“我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不过你应该已经猜差不多了吧。”
十三年前，西兰国的长公主爱上了从邻国来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将怀孕的她骗到了自己的国家，然后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将她匆匆抛弃在玉安镇。
居无定所、缺衣少食的公主到处流浪，靠像老教书先生那样的善良百姓的接济度日，生下儿子后，还是去世了。
西兰国的皇上得知了爱女竟然被骗、被辜负，凄惨地死在异国他乡，顿时震怒。
他悍然派兵攻打玉安镇，中原王朝的皇帝也派了周广城前来迎敌，战争就此爆发。
数个月内，无数百姓死于战乱，比如阿瓶的舅舅，还有那个救过公主的老教书先生。
这便是十年前的那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现在在我家客厅安安稳稳地坐着，还吃我老婆做的饭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公主的那个儿子？”
“对。”
周瑶抬起头：“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令羽随手拿起自己起卦用的铜钱：“血缘是可以算出来的——修行跟我差不多的人不难找，你可以自己验证。”
“就在不久前，我在西兰国皇室面前才算过一次，证明公主的血脉确实流落他国。”
“所以他们准备出兵抢回这个儿子？那如果没有成功怎么办，如果我国压根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怎么办。”
令羽浑然不在意地一摆手：“这就与我无关了。”
“是抢回儿子还是丢掉更多的血亲，谁赢谁输，哪一方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关心。”
“我关心的是，只要战火烧起来了，我的姐姐就会出现。”
周瑶蓦地站起来：“你不该以百姓的生活作为找人的代价。”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令羽笑了笑。
“说起来，我姐姐也很自私啊，不然怎么会抛下还是小女孩的你，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她呼吸一紧，脸色顿时苍白。
秦双赶紧打圆场：“阿瑶你别听他瞎扯，你母亲她......”
还没说出什么来，周瑶突然回头。
她听见山的那头，传来漫天的喊杀声。
电光火石之间，西兰国的大军跨过边境，黑压压地冲向玉安镇，首当其冲的那座翠绿的小山丘，就叫凤矶。
一切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冲锋士兵显然知道自己参与战争的目的。
令羽大声笑了起来，“周小姐是驯鸽人，耳力应该很好，要不听一听他们在喊什么？”
他扇子一甩，再也抑制不住疯狂的快乐：
“是不是群情激愤，誓死不休？是不是在说，要为长公主和她儿子讨回公道，血债血偿？”
周瑶眯起眸子听了一阵。
阵前士兵喊的话飘进耳朵里时，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对令羽缓缓吐出四个字，让后者骤然色变。
“不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