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声出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握着拳向卫芸跑去,然后蹦跶起来像考拉一样挂在卫芸身上。
“妈妈,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不想,快从我身上下去!”
卫芸表面上说是不想,其实笑得比谁都欢。
跟在男孩身后的是他外婆,她关上门乐呵呵地脱鞋,“小泉天天缠得我要紧,实在是受不了所以和他一起回来了。”
卫榲栀顿了顿。
小男孩的外婆也是,她的奶奶。
她自小知道,奶奶重男轻女,所以从不会主动到她面前晃,讨嫌。
自从八年前,她就再也没见过奶奶。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卫榲栀时隔多年后见到她有些愣怔。不过她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奶奶,好久不见。”
李芬注意到她后,脸色没有说骤变,只是客气敷衍地嗯了声,和对小泉的态度比起可谓天差地别。
卫榲栀不在意,弯腰和小不点笑了笑。“小泉,你好呀。”
元泉此时还挂在卫芸身上,他斜了卫榲栀一眼,颇为高傲:“噢,你就是抢走我妈妈的人呐。”
闻言,卫榲栀僵住,一时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毕竟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卫芸一听,手往他头上一挥,“你说什么玩意?一点礼貌都没有吗,还不叫姐姐?赶紧滚下去。”
“小姑,没事。”卫榲栀上前圆场。
卫芸转头,见她背着书包准备出去的模样:“小栀,今天周六,你要去哪呢。”
卫榲栀想了想,觉得说了实话小姑会不答应。“今天班里团建,举办解压活动。我六点回来。”
“去吧。玩得尽兴哦。”
这次去江棋家没有见到他,以往都是一进门口,他就坐在沙发上悠哉刷着手机。
卫榲栀有点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上周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她都不明白江棋为什么突然喜欢上她。莫名其妙。
好在他也不在,卫榲栀轻松了点。
上完家教课,卫榲栀没在外面多逗留,以前会和祁宵骑着电动车四处逛逛。
她开门后换上脱鞋,站在饭桌前的卫芸刚放下一碟菜,闻声转头:“小栀来吃饭。”
奶奶和小泉坐在饭桌旁,灯光暖黄,显得温馨十足。
卫榲栀笑着应了声好,回房间放书包。
却没料一打开门,她的房间一片狼藉。
原本在书架上的高三教材摊开散落一地,还被人用红笔在书上涂鸦,桌上的文具被推倒,她折好的被子也乱作一团,更重要的是——
原本在她枕头底下的手机也被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卫榲栀傻住,捡起地上的手机。
这是存着记录她和爸爸玩的视频,甚至还有爸爸最后一条语音。
心中一颤,低落苦涩的情绪悄然迅速蔓延。她死死握紧手机,只见这一切的源头都是。
小泉。
她低下头,一大滴一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手机上。
生气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那是小姑的孩子。是小姑千里迢迢从国外为她而来,专门在这里买了房子陪着她,日夜颠倒的作息也没说过一句。
不生气吗。可这是...
她爸爸留下最后爱她的证据啊。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因爱而丰盈。现在唯一能追溯这份爱的手机却被他说砸就砸,明显蓄意而为。
门外又传来元泉和小姑的欢声笑语,还有奶奶在旁劝着二人别胡闹,声音温柔得不可能出现在和卫榲栀说话时。
她很想窝在房间里蜷缩着。
“小栀,怎么还不出来呀,饭凉了不好吃。”
卫榲栀顿觉得喉咙哽咽,这副样子出去太可疑但不去也不是。
她擦了擦泪,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告诫着自己不许在哭。
“小姑,今晚吃什么呢?”
卫榲栀笑着,笑容挑不出半点毛病。
饭桌上。
卫榲栀垂着眸强忍着情绪咽下饭菜。
李芬往元泉碗里夹了块鸡腿,“乖孙,多吃一点将来长高保护妈妈。”
卫芸嗤笑,“还指望他呢?不当小混混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芬啧了声,斥责道:“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
元泉嘴里塞满东西也要坚持开口:“是..是啊!妈妈老是说我。”
卫芸对他的撒娇免疫,没好气道:“我怎么不说别人?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说你。”
一派和乐融融。
除了卫榲栀。
“小姑,我吃饱了,先回去写作业了。”
卫榲栀塞下最后两口,始终不敢抬头,连卫芸叫住她她也没停下脚步。就像落荒而逃一样。
隐隐约约,她听见:
“克死小风的坏东西。”
......
彼时,祁宵将写完的作业塞进书包,他点开手机,想再看一次卫榲栀小时候的照片。
结果,屏幕一黑,是她打来的的视频通话。
...又点错了?
祁宵勾着唇,生怕下一秒她后知后觉挂断电话,连忙接了电话,却看见——
她左手掩在眼上,泛红的眼眶蓄满泪水,哗啦啦淌着。像是坐在房间的窗前,房间开了小灯,暗光与月光将她神情的凄楚照的一览无余。
哭得太过伤心,他第一次听到她话说的都不连贯。
“祁、祁...宵。”
“我想见你...可不可以?”
电话里传来小声抑制的呜咽声,祁宵不由心头一颤。
想起小时候的她抓着乱七八糟的双马尾,朝着镜头不顾形象刷牙笑大笑。将男生压在地上挥拳。一己之力将白裙染成棕色。
到底是什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