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待她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问了一句,“那个祝氏现在何处?”
“在宫门外的一辆马车上,臣妹恐皇姐要问他,命他在车上候着。”
“连车带人给朕送到东宫去。”
“臣妹遵旨。”萧冰月再次向她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迈步出了殿门。
“来人,宣那个谢瓀前往东宫回话。”明帝待萧冰月离开后,拉了铃铛喊了御前护卫进来,这回进来的是姓刘的小护卫,正合明帝心意。自打御前护卫统领凌影带着大批护卫去给慧卿沈知柔寻找救命的药草,那位姓苑的护卫又与蛇蝎心肠的冯太卿勾搭,被遣去了南境海岛,宫中便没有几个得力的御前护卫了。这位姓刘的小护卫算是少有的做事勤快又口风严谨的。明帝见是她来领旨,便叮嘱道:“你先瞧瞧这个姓谢的这会子在哪呢,她若是在外头,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说是朕宣她,只说柳相国找她问句话。把她带到东宫先关起来,不许给她饮食。”
“微臣省得,陛下放心。”这刘护卫恭敬地回答完,飞快地去了。
明帝待刘护卫走后,往凤椅上一瘫,再提不起一点气力。她只觉自己的心被人挖出去了一块,空荡荡的,说不出是疼还是木。她不相信顾琼会移情别恋,可是理智告诉她,叶衡和萧冰月都不是鲁莽行事的人,两个先后告顾琼,虽然所说的不是一个人,但是顾琼在鸣琴园与年轻女儿结识,并且认人为义妹,这多半是事实。不知道在睿思殿中坐了多久,她方才游魂一般往紫宸殿的侧殿去。
薛恺悦正等着她呢,见她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难看,颇为担心她。把持盈交于乳父抱着,自己从床榻上下来,握住她的手询问她:“陛下瞧着脸色不好,怎么了?是惠王不好了么?”
明帝无法言说,可心里着实难过,她双手抱紧了薛恺悦,下巴搁在薛恺悦肩膀上,喃喃地道:“悦儿给朕抱抱,朕抱一会儿悦儿就好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哀伤,像是一个受到了伤害的小女娃。
薛恺悦见状,越发以为是惠王要寿终了。他虽然不能理解明帝为何忽然之间对惠王有这样深的感情,但他尚未出月子,正是慈爱之心最浓的时候,当下只将明帝当小娃疼,不仅回抱住她,还轻轻地拍她的后背,用低沉宽厚的声音安慰她:“陛下不要难过,臣侍和皇后、小云他们会一直陪着陛下的,陛下还有十个孩儿,她们全都是陛下的亲人,与陛下血脉相连,陛下绝不是孤单一人。”
他这话明显是跑偏了,但明帝听在耳朵中,却觉得很对路,她默默地抱着薛恺悦,抱了好一会儿都不松手。只有抱着怀中温热的躯体,才能赶走内心的寒意。
薛恺悦全然由着她,他也不再劝她,只将自己当做一个暖炉一个坚定的木架。
在薛恺悦的陪伴下,明帝到下午后半晌的时候,情绪终于有所恢复,薛恺悦担心她伤心过度损伤身体,早早地让御膳房摆了晚膳过来。明帝用了晚膳,状况更加好了一些。她开始思考,这件事她该怎么处置。
她之前已经下了决心,不管事情究竟如何,她都要原谅顾琼,可那时候,她以为这事是郑凌岫行为无赖,单方面纠缠顾琼。她当时还想着要是对郑凌岫的处罚太重,反倒会引起朝臣的议论,咬牙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将郑凌岫打个半死的冲动,打算把郑凌岫关满半年,再踢去边境荒寒之地。
此刻,她恨恨地捏紧了拳头,这个谢瓀居然能让顾琼认她做义妹,可见是个比郑凌岫更会勾搭男儿的轻浮女儿。
这样的人,她岂能留她性命!
想明白了,她就站了起来,对薛恺悦言道:“悦儿早些歇息,朕有件事要忙,先过去了。”薛恺悦看她神色变得坚决,还以为她是要去惠王府,便不款留她,只嘱咐她:“陛下莫要伤心过度,凡事以御体为重。”
“朕会的。”明帝抬手勾住薛恺悦的脑袋,在人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快步出了侧殿的门。一出来就吩咐露儿备辇,露儿领命,自去安排。明帝在等车辇的空当中回了趟紫宸殿的正殿,她的视线在墙壁上略略一扫,扫见墙壁上挂着的天子佩剑,一把摘下来拴在腰间。
她平日里最烦史书上那些动不动就杀人的暴戾帝王,此刻却觉得心中这口恶气,唯有一剑砍过去砍得对方不死也重伤,才能勉强消一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