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侍卫、将军府外的暗卫。
个个都是兄弟,甚似手足!
耶律肃的目光沉沉,薄唇紧绷成一冷硬的线条。
却并不给予赵刚答复。
赵刚忍不住恳请道:「将军——」
「住口!」
被耶律肃出声打断。
人,他一定回去救。
不但要去救,还要救下魏远县无辜百姓。
但让谁去。
当初他入宫禀告魏远县疫情一事,渊帝却全然不信,而是将他留在了郊外的难民营,后来魏远县疫情一事板上钉钉,渊帝仍是没有用他,反倒单独任命了何青,将他派去了魏远县。
在不知情的百官看来,是陛下爱屋及乌,因信任他,所以才破格委任于何青。
可实际却是渊帝忌惮于他。
如果此时他再强行出头前往魏远县,怕是今后行事只会更难。
他大仇未报,此时远不是与渊帝撕破脸皮之时。
但魏远县三千余人的性命……
短短几念之间,耶律肃就定下了决心,果断说道:「去将颜太医召来见我。」
颜太医……
那不是治疗时疫最为用心的那位太医么!
赵刚知道将军此举定有深意,焦灼的面上才松了一口气,利落道:「是!属下这就去传!」
急急起身后,一晃眼,人早已跑的老远。
颜太医还在帐篷里喂病患喝兑了盐粒子的米汤,喝下后观察了半个时辰多,病患并未像喝了米汤或是汤药后那般立刻腹泻,他正高兴的打算多多兑些米汤,结果却被冲进帐篷里的赵刚一把揪了出去。
孱弱大夫,如何挣扎的了。
赵刚说了句冒犯,揪着颜太医跑了一路,来到耶律肃暂居的屋舍跟前。
颜太医被疾风吹得双眼发直,停下来看清面前之人后,忙拱手问道:「敢问将军寻下官有何要事?帐中的病患离不得人啊。」
语气焦急。
一心急着这那些病患。
耶律肃不似往日那般生冷,语气听着颇为随和:「有几件事情需颜太医回答。」
「将军请问。」
「难民营中的疫病控制的如何?」
颜太医听后面露怪异之色。
他只是负责帐篷中病患的医治,而将军才是统筹全局之人,帐篷中的事情他每日早晚都会过问一次,将军应当是最清楚的才是。
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口上仍恭谨的答道:「自下官进入难民营至今,疫病控制的已颇有成效,并未继续扩散,且有治愈之兆。」
赵刚听得忍不住露出喜色。
耶律肃略微颔首,又问:「若让你单独治疗疫病患者,你有几分把握?」
「这……」颜太医素来不是自满之人,沉吟了声,本不想回答,但在触及耶律肃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心生畏惧,只好答道:「有八成把握,重症患者在服用夏姑娘所——」
「足够了。」
耶律肃出声打算。
言语冷淡。
颜太医微躬身听命,不敢询问。
只听见耶律肃继续说道:「难民营的疫病已得到控制,但魏远县却彻底失控,陛下闻此噩耗,打算放弃魏远县三千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故意停顿,幽幽叹息一声。
这个消息却让颜太医惊得不顾礼节,惊愕的直视耶律肃。
耶律肃冷冽的语气微缓,清冷的眼眸上浮着淡淡的悲痛不忍之色,「我着实不忍,但皇命在身无法离开难民营。你既有八成把握,可愿意前往魏远县治疗时疫?」
那是三千余人的性命啊!
先前时疫棘手,他亦不畏惧。
如今时疫有了治疗方子,他更是无畏无惧!
身为医者,就当治病救人!
只是受家族期盼,他才进入太医院,只能处理那些贵人的小病小痛,看着他们之间利用医术尔虞我诈,如今——
将军愿意让他去魏远县,他如何不愿意!
颜太医立刻回道:「下官愿意前往魏远县!」
耶律肃眯起眼睛,追问道:「因此可能会违逆圣意,你仍愿意?」
他目光坚定,面上毫无犹豫之色,双膝下跪,从这具文弱的躯体之中,爆发出令人敬畏的决心:「下官身为大夫,学的是悬壶济世!若能以一命换来三千人的性命,下关死得其所!无愧多年苦心钻研医术!更是无愧于心!还望将军成全!」
他说的是,身为大夫,而非太医。
这一措辞,令耶律肃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他弯下腰,竟是伸手亲自将他付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大夫,亦是魏远县百姓之福。」
这一举动,教颜太医受宠若惊。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肃身后那扇薄薄的门板被推开。
一身利落装扮的夏宁迈出门框,走到颜太医神色,面朝着耶律肃,双膝猝然下跪,嗓音不复柔媚之态,坚定道:「我亦愿前往魏远县,协助颜太医治疗时疫!」
这一句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
颜太医吓得失仪,扭头一脸错愕的看她。
赵刚更是被吓到了,视线在夏氏与将军间往返。
而耶律肃的面色猛一沉下,低声怒斥:「满口荒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夏宁却不怕他,挺直瘦弱的身板。
杏眸中的眸光坚毅,使得那张分外艳丽的面庞多处几分英气,字句铿锵有力:「时疫的方子是我亲手写出来的,止泻之法亦是我亲口告诉颜太医的!距我患时疫已过去了十年,当年先生将我从鬼门关前带回,每一日是何情景我历历在目!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时疫!」
耶律肃面色铁青,眼底的霜寒之意几乎要将人活活冻死。
他阴沉着面庞,字字犀利:「夏氏!我才警告过你,你竟这么快就统统忘了?!别在让我重复一次,滚、回、去!」
夏氏那瘦弱的身躯却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她迎难直上,孤勇的教人心惊胆战:「将军!连谢先生都染上了时疫,仅凭颜太医一人当真能治好三千余人的时疫么?!太医院里那帮庸医,又有几个是可靠的?!」
而这正是耶律肃所担忧的。
被夏氏直言挑破。
这份决心,夏氏生出的这份反骨,令耶律肃心中腾起滔天怒意。
耶律肃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揪住她的衣襟,两人的面庞凑得极近。
她几乎能感受到耶律肃的浑身寒气。
他眯起眼,眼底皆是阴霾,厉声逼问:「仅凭你这句破败的身子,难道不是去送死?夏氏——」他拖长了尾音,满目危险警告之意,「莫要仗着我对你的几分宠爱就如此放肆!我宠得你,亦毁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