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弦莞尔,一手隔开他刘海,一手轻轻替他掖去额角汗液,并说:“最后两天。我决定跟你好好相处。”
等她收回手,孟頔才坐正身体:“怎么好好相处?”
陈弦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粉色气球不知何时飘停在窗边,背对他们,俯瞰着白日下的江滩。
然后说:“我是个挺现实的人。那颗粉色的气球,你买的时候会怎么想?你肯定是想买就买了,但我会想它早晚要瘪的,也带不上高铁,买了干嘛?但我心里不会否认,我有点想拥有它。”
“你帮我实现了,你清楚后果,但你还是会做,你甚至愿意再次帮它‘填饱肚子’,把它当成一个会饿的活着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不让我失望……但很少人能做到这样,你能明白吗?你心里还有个勇敢的,天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那么多权衡算计的小朋友,”她展开手里的纸巾,晃了晃,如同举白旗:
“那我也要,就算只剩两天了,魔法会消失又怎么样,我也要做到。想要你买早饭就让你买早饭,想给你擦汗就给你擦汗,不再逃避自己的情绪,装个成熟懂事的大人太累了。”
孟頔唇角微勾。
陈弦注意到他的表情:“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嗯……”孟頔敛目想了一会:“可能觉得你可爱。”
“可能?”陈弦眉头蹙紧了。
孟頔立马纠正措辞:“陈弦,你很可爱。”
陈弦开始嘬苕粉,学卡通人的声音:“可恶。你刚觉得我可爱吗?我第二天就觉得你可爱了。”
孟頔说:“不,我第一天就这样想了。”
“为什么?”
“你当时在门口。”
“像条看门狗?”
怎么还押上韵了。
“不是!”孟頔急切地否认着,但又因为害怕词不达意卡在那里。
面面相觑片刻,陈弦大笑了起来,捧腹,笑到挤出眼泪。孟頔也跟着笑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魔法并不会从她这样的人身上消散。
是她让他打开窗,告诉他每天的落日都不一样。
他从来没这样想过。
他以为每天都一样。
四季,晨昏,雷同地复制过往,像村头反复放映的廉价老电影,挥霍画笔和颜料成了他厌世避世的唯一途经。他第一次知道,真的会有人因为错过某一天的落日而失望。世界很珍贵,时间很珍贵,每一天的太阳也很珍贵。她带着他重新开始,感知和吸收现实中的彩与光。
所以孟頔决定留下那场落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偷偷拍下几十张,选了一张他认为最漂亮,也最接近肉眼所见的分享给她。
每每想到都会微笑,他具体地描述了一下初见的情景:“我来江城后,每天出门就是幽深的走廊,除了乘电梯取外卖,见不到一个人,每一天都一样,跟往日没什么不同。然后有天,我打开门——”
就是那个时刻,他打开门,见到了真正的仙女和真正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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