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徒留二人扶额、朗声大笑。
……
“臧校尉,暂缓片刻可好?”
连续骑马、腾来腾去整整一个昼夜,陶谦感到苍天在召唤。天见犹怜,急行赶路压根就吃不进东西,灌了吐、吐了灌,来来回回更要命。再者说,他前两天还曾刚刚吐血…
身子本就虚弱,又被这么颠簸,又饿…说真的,陶谦觉得再这么下去。
他怕是看不到下邳的城头了。
“徐州大人,能跑就别歇。”
臧霸目视前方,肃声道之:“现联军兵败,乐安国内再无安全居所。且彭城守方数日憋屈,此刻得以释放,难免泄愤而追击。”
“一路不歇、蹄平奔之,虽是苦了些,但终究是体劳。若被敌军追上围困…”
“丢的,可就是命了。”
陶谦闻言不语,火辣辣的痛感不断从老屁上传来,疼得他脸皮抽搐。一时间,白须老者忽然想哭。他贵为一州之刺,何时面临过如此处境?就像条被打断脊梁的败家之犬…
只能呜咽逃窜,饮口水的功夫都没。
倏尔,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激得陶谦面红耳赤。他恼羞成怒,直指前方若有若无的葱郁林子道:“本徐州要在此林歇息片刻。”
“臧校尉,你早些安排!”
话音落下,流露不可质疑之势。
臧霸皱眉,虽是不愿拂却陶谦颜面,可还是冷声相驳:“徐州大人,卑职乃奴寇出身…不擅于兵家法理。但行军之中,逢林莫入的广传法诀还是知晓的。此槐林茂密延绵…”
“乃藏兵设伏之优选。”
“还是算罢做了好些。且别说入林,就是绕开这片广林都有些难,我等应…”
“够了!!”
见自己之言被一再驳回,陶谦终是按捺不住满腔愤慨。其拉缰勒马、顿蹄而高举右臂,环视四周望来的步卒道:“将士们都累了吧!前面有片林儿,我等就在此林小憩片刻…”
“待午过日落,再行之!”
话音刚落,满阵皆是欢呼。
军士无不喜笑颜开,连连举臂:
“徐州大人体恤!徐州大人体恤!”
“妈诶,格老子履都磨穿了!!”
“兄弟们,入林歇息咯!”
欢声迭起,众步卒朝林狂奔。现虽是冬日,但连续急行,每个人都还是汗流浃。能找个地儿遮遮不算大的阳,还是令人惬意的。
马背上的臧霸见状,无声轻叹,倒也没出声制止。毕竟他驾着马都疲乏不堪,兵卒用腿来奔自是更甚。刚刚全凭心里头一口气吊着,现气散了…也就说啥都没用。只能…
只能祈祷这林里没伏吧。
……
缓行且行,两万溃军涌入林中。
无一句废话,众人即刻寻树靠下。屁股坐落黄土那瞬,不少人直接就给睡着了。
一个昼夜的逃亡,不仅仅是身躯受苦,内心与精神更是饱受煎熬。若不是他们属于正规军、有较高素养,若不是领将臧霸粗犷接地气、不时抛出几个荤段子振奋军心…
这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残军怕是早散了,哪还能汇成建制。不过素养再高、将官再优秀,也不能凭空就让士兵解除疲倦。此刻暂得一个密闭的环境,众兵卒自是倒头就睡。
刹那间,鼾声暴响。
“臧校尉,伏兵呢?”
在亲卫的搀扶下,陶谦颤颤巍巍的从马上爬下。尽管他已经够小心,但还是触碰到了双腿间磨到褪皮的创口。一时间白须老者龇牙咧嘴,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调侃…
身侧默然无声的校尉臧霸。
“臧校尉,你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本徐州一眼望之,便知晓此林并无伏军。”
解下浸满汗水的泛黄衣袍,陶谦怡然自得。其拍拍臧霸之肩,悠悠高吟:“此林确实适合伏击,这点不假。但要伏击,首先就得有伏兵!而乐安国内除却彭城守军,便…”
“再无其它敌军。”
轻轻甩动右臂,陶谦老脸淡然、似在孜孜不倦的教诲后辈:“先前下邳来讯,赵枭领军突袭吴郡去了,我们就要学会思虑全面!既然赵枭去了扬州,这徐州便不可能有伏。”
“搞埋伏,也得有兵是不?”
“哈,臧校尉,学着点,本徐…”
陶谦之言戛然而止,他那满是沟壑的老脸上突然布满惊惧,就像见到鬼一般。
其浑身颤抖,指着后方说不出来话来。
早听得不耐烦的臧霸见状,登时转身望去。只一瞬便面色煞白、心如死灰。
只见林子深处…忽然立起密密麻麻的斑斓战旗!紧接着,无边无际、好似蝗虫般的持刀军士从林中窜了出来!在军士们身前…
还有一轮如同暴雨似的密集高箭…
正迎风而坠、直落己方!!
“杀啊!不要跑了陶谦!”
“兄弟们杀啊!不要走了陶谦!!”
“不要走了陶谦!不要走了陶谦!!”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