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十二月十六日。
初晨之时灼阳早出,万缕金芒从苍穹肆意挥洒而下,予世间万物温暖及希望。然日再绚烂,也照不亮赵枭心中的阴霭。
在一干黑衣死士的簇拥下赵枭快步行入府衙中堂,此刻堂内早已聚满人。
“候爷!您来了!”
“侯爷,节哀!”
“侯爷,请务必要冷静!”
无视朝自己迎来的贾诩徐庶等人,赵枭径直行至主座、开门见山道:“保证幽州安定的情况下,本候最多能调多少军队?”
贾诩听声眉头紧皱,文绉绉开口道:“侯爷请先冷静,此刻攻袭扬州…实在是不智!我们所谋突袭冀青二州已久,忽然改变目标…会使我们先前的准备前功尽弃啊!”
“是啊!”
田丰拱手,大步上前道:“侯爷请冷静!此仇我们绝非不报、只是暂时搁置,待夺下冀青二州稳定几年后,再谋徐州…”
“打下徐州之时,就与扬州接壤。”
“侯爷即可雪恨!”
徐庶无言,沉默了会轻声道:“在此事上庶并无看法,全由侯爷决策。不过…此刻攻袭扬州对我们来说,战略意义并不大。”
“扬州离我幽州太远,即便打下也不好守,还容易陷入进退维谷的窘迫之境。若不在扬州驻扎大量军队,就难保证安定。”
“而就是驻扎大量军队,若被群而攻之,其与幽州所隔五州、根本就无法支援…那时扬州就是个孤立无援的死地,实乃鸡肋。”
“且安置大军,我幽州又空虚。”
言至于此,徐庶无言。他虽无表态,实际上却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看法。
见麾下三名核心谋士全部否决,赵枭眉头紧锁、面色难看道:“步家大小姐,是我赵枭明媒正娶的夫人,她被孙策截了。”
“我什么都不做,我颜面何在?!赵二跟了我多少年?他为了本候的夫人惨死异乡,我就能什么都不做?这样本候,还…”
“还是人么?!”
话音刚落,全场面色难看。
张飞关羽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列抱拳、高声开口道:“打他娘的!!”
“敢抢大哥的夫人,绝不能放过孙家!若置之不理,传出去大哥还有颜面?!”
众将听声,面上全都是同仇敌忾、相继出列道:“侯爷!我等愿战!!”
“请下令吧!!”
斐元绍双目一眯,大声道:“三位先生言之有理,却忽略了我军何其之强盛!扬州虽远,但安置些精锐,又有谁敢来攻?!”
“来一个,我们灭一个!”
“斐将军说得好!”立于关羽身后的周仓面色涨红。他与赵二私交很好,此刻得知赵二死讯、早已气得慌,瓮声瓮气道:
“赵二将军满腔忠心日月可鉴!我们必须为他报仇!!侯爷,请下令吧!”
一身闪亮银铠的赵云也颔首开口:“是啊!二将军一直为主家默默练兵,虽无浩大名声、却将事情做得踏实稳妥,我们应为他报仇!回来报信的那位小将虎子…”
“不是说了么,孙策狗贼放他们走,可二将军明知不敌,还是赴死效忠。”
“若不为他报仇,难免将士心寒!”
一时间,谋士劝罢、众将请战。
唯有张辽、许褚、陈到、田畴几位不多话的重臣闭嘴不言。他们的大局观要比周仓赵云等将强些,其实从主观来看,是不希望赵枭冒然出兵的,但于情于理…
都该出兵报仇雪恨。
内心矛盾,干脆就闭嘴不言算了。
“喊虎子上来。”赵枭面无表情,抬手冷冷道:“给我喊虎子将军上来!”
“是!”
门外卫士登时分出一人,极速朝外跑去。不多时,便带得一将入内。
那位小将风尘仆仆,浑身黑色的甲胄叶片毫无光泽、布满龟裂的干硬黄泥。面色虚弱疲乏,眉宇溢散着浓浓的哀伤悲戚。
虎子入内,当即朝赵枭单膝下跪,抱拳悲声道:“末将阿虎,见过主家!”
“末将无能,未能保夫人周全!”
见到虎子这“黄泥人”的狼狈模样,全场动容。赵枭直接起身快步走来,不顾虎子身上的脏泥,径直伸出双手将其扶起。
“这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赵枭为有你们这样的部下,而感到…”
“无比自豪,无比荣幸!”
虎子起身,听见赵枭之言浑身一颤,竟霎那间泪流满面。他泪眼模糊的看着主家,悲戚道:“少爷,二哥,二哥他,他…”
“他战死了!被孙策刺了四枪…”
“喉咙,双胸、心口。”
说到这,虎子再也说不出话来,毫不在乎颜面的嚎啕大哭起来。赵枭见此只感到内心万丈焰火正在汹涌燃烧,他抱着虎子,冷眼环视三位谋士、大声道:“你们…”
“你们看见了么?!”
“如此忠贞之士,为我,为我赵枭而死,我岂能不为他们报仇?!此…”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伦!!”
徐庶颔首认同,从心来说,他也觉得该报此仇。既然主公都不怕险阻,那就全力出谋划策好了,快意恩仇才是大丈夫!
贾诩轻轻摇头,后退不语,无声默许了赵枭之言。他是没搞懂,赵枭平常这么精的一个人,为啥此刻会如此意气用事…
实乃不智也!
然田丰却是不同,他用行动表示了什么叫做直臣。只见其大手一扬不退反进,走至赵枭身前、高声开口道:“主公此举。”
“实乃不智!共有三点!”
说着,田丰竖起食指,朗声道:“一不智,扬州乃江东,离我北幽甚远。主公威名虽有略传,但扬州百姓大多也不以为然。我大军攻袭扬州,必不得当地民心。”
“而孙家乃江东大族,有民间支持。我们以无攻有,是乃不智!此乃一。”
田丰竖起中指与食指并拢,继续道:“二不智,江东遍布水泽、疫病甚多。我北幽大军浩荡杀去,若染当地疾病,怕是不战先溃也!那孙策小儿截亲都做得出来…”
“散播疾病,我想也做得出来。”
“江东士兵是本地人,不易患病。我们以易患攻难患,是乃不智!此乃二。”
田丰三指合拢,大声道:“三不智,即便我们攻下扬州,也不好抉择要与不要。此地跨度太大,不留重兵等于拱手让人。留重兵,我大本营幽州若受袭,大伙说说…”
“扬州的重兵,怎么跨过五州来援助?飞过来?还是走海路?海路之险难以想象,若运气不好沉船,那可太令人绝望了。”
“丰有些疑惑,我们绞尽脑汁克服前面的二不智、花那么大代价打下的扬州,却如火炭般握不住,那打它的意义何在?”
“只为一个所谓的颜面?”
“只为给一个将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