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亲爱的等等我 容光 4713 字 2022-08-20

所以在看见祁行与那个女人携手走出门的那一刻,她根本失去了踏上前去的勇气。

她拿什么去跟人比?

她又凭什么去跟人比?

漫天飞舞的白雪里,陶诗眼睁睁地看着祁行与另一个女人携手走完红毯,然后亲自为她打开车门,含笑望着她坐了上去,然后才从另一边上车。

他们就像在演偶像剧似的,美好得不可思议。

那一刻,陶诗的望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泪如雨下。

他说过的,要她不能在别人面前哭,因为哭只会令伤害她的人更加得意。

可是他也说过,全世界只有他不会那样对她,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出现在她身旁,给她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宇宙,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里面伤春悲秋没关系。

她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却越发深刻地理解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有的话在你说的时候也许是出于真心,也是信誓旦旦地想要将它当做一个承诺去践行,然而承诺这种东西真的是有保质期的,当过了特定的时间,不论当时说话的人有多么坚决,它的效力也终归在日益削弱中变得脆弱起来。

世上最美好之事无非承诺,而对于承诺来说最致命的东西却是时间的流逝。

它经受不起这个考验。

她也一样,经受不起。

八年时间,她爱上一个人。

八年时间,她明白了她也许永远都得不到这个人。

这个事实终于伴着雪夜带来的寒意侵入陶诗体内,冻得她瑟瑟发抖,体无完肤。

陶诗回家的时候,祁行已经换上了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梨,一边看报纸。

听到开门声,他唇角含笑地抬头问她:“回来了?”

她机械地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然后一路走上二楼的卧室,没有答话。

祁行跟了上去,重新推开她关上的卧室门,审视了一圈她的面容,在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和险些失去血色的嘴唇时,心下一紧,“被冻着了?”

然后他顿了顿,伸手去碰她红肿的眼睛,神情一变,语气陡然急促起来:“怎么哭了?

是不是陈冬亚对你做了什么?”

陶诗缓缓抬头看他,在看清他眼里的焦躁不安时,忽然间心下一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没事,电影太感人了,就把眼睛都哭肿了。”

“那就是冻着了?”

祁行松口气,转身去开门,“我给你放热水,先泡个澡——”

“不是冻着了,如果你是指我的嘴唇没什么颜色的话——”陶诗几乎是娇俏地把语气放轻快了,“我们接吻了,也许是时间太长,要么就是他太急躁了,所以把我嘴唇都弄疼了。”

此刻,她满心仇恨,甚至是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也如愿以偿看见了他霎时之间僵硬的姿态。

但凡他有半点在乎她——

但凡他对她有那么一丁点超越亲情的感情——

他一定会受伤。

而她渴望看到他受伤的样子——她几乎是以这样极端的心情去期待他的反应。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祁行仅仅是僵硬了片刻,然后就转动门把,拉开了门。

他甚至回过头来笑着朝她眨眨眼,“congratulations,mydearestgirl.i’vetoldyouyourprincewouldcomesoon.”

然后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外面的光线霎时与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门边,同一时间,陷入混沌黑暗的深渊里的还有她的心。

祁行从容不迫地去浴室帮陶诗放好了水,然后又把茶几上的盘子端进厨房,有条不紊地帮她切了梨和哈密瓜,重新端回茶几上,等待她洗澡之后出来吃。

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想要看点和明天的会议有关的资料,却意外地接到了周小姐的电话。

周素凌是今天陪他出席展会的女伴,也是副市长的女儿。

之前在一项和政府合作的企划里认识,之后两人也断断续续有过几次会面,看得出,周素凌对他很有兴趣。

祁遂年也在这件事情上提过很多次,毕竟周素凌的父亲已经是公认的下一届市长,如果祁家能拥有这样一个坚强的后盾,今后的发展自然也将更加顺利。

他接起电话,用惯来的温文尔雅开始了这场交谈。

而陶诗敲门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他在柔声道晚安,脚下一顿,已经冰寒彻骨的心再一次受到重击。

她问他:“今晚陪你去参加时装展的女人是谁啊?”

“周小姐,你之前没有见过的。”

祁行对她微微一笑,视线却落在了她恢复血色的嘴唇上,心里某个角落忽然间开始急剧收缩。

然后他用一种调侃的语调问她,“你和冬亚发展得这么快?

第一次约会就……”

陶诗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异样,没有难过,没有恼怒。

她忽然想要歇斯底里地冲他发泄一通,或者又哭又闹,把这些年来她对他的感情统统说出口,可是她没有,她不敢,她自卑……她说不出来。

她只能露出一抹笑容,用最后的伪装来掩饰内心的巨大失望,“他很好,是值得信赖的人,我几乎以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所以没有去克制自己。”

顿了顿,她又问:“你不会不开心吧?

觉得我做事情太过轻率,不懂得保护自己?”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祁行几乎沉默了片刻,努力思索着作为一个养大她的男人,亦父亦兄,在这种时候究竟该如何应对?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像教育女儿一样教育她保护好自己,可是另一种力量又在克制他说出任何禁止他们亲密接触的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股力量从何而来,但他就是害怕他的禁止和紧张会透露出心里的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他不能够告诉陶诗他不希望她和别的男人有亲密举动,他不能够告诉她听到她和陈冬亚接吻时他内心那座瞬间崩塌的牢固建筑,他不能够告诉她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后悔把她送到陈冬亚面前,他……

头一次面对这种铺天盖地袭来的巨大矛盾,祁行沉默了片刻,最终含笑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资格也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做出判断,不必凡事都问我。”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我相信你,陶诗。”

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快要崩塌下来,而她觉得脚下的土壤正在皲裂,就要将她吞噬进去。

那天之后,两人的相处似乎还和从前一样,但是平静的表面之下又有什么不一样了——祁行再也没有陪她入睡过,两人几乎没有了谈心的时刻,只是过着状似亲密的生活。

她又有几次在报纸或者电视上看见他和周素凌一起出席社交场合的画面,媒体的评价正如她所恐惧的那样——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陶诗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被人摧毁,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摧毁它的并非祁行——他一手替她建起了这个世界,而毁掉它的是她对他产生的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周末那天,陶诗接到班上一个女生的电话,两人关系还不错,对方又在电话里哭个不停,陶诗就亲自赶了出去。

在得知对方意外怀孕,而男朋友因为年纪小、没担当,慌乱得直接跑掉了之后,她简直瞠目结舌。

安慰了那个女生一晚上,她最后看了看表,“这样,你今晚先回去,我替你买两支验孕棒确认一下。

经期推迟不一定就是怀孕了,你先别慌,明天我们再看看结果。”

于是她在回家的时候去药店买了验孕棒——盯着店员惋惜又轻蔑的目光,她镇定自主地走出了门。

然而出门之后,还没走上几步,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她面前。

祁行打开车门,皱眉站在她面前,“怎么从药店出来?

病了?”

陶诗轻而易举看见了副驾驶的周素凌,克制住不断下沉的心,她微微一笑,“没有,进去称体重而已。”

那女人精致漂亮,和祁行年纪相当,在生意场上也很厉害。

陶诗简直不想再看她一眼,于是飞快地朝祁行挥了挥手,“我先回家啦,你送周小姐吧!”

“这么冷,上车,我们先送周小姐回家,然后一起回去。”

祁行皱眉叫住她。

“不用啦,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

陶诗故作可爱地撅了撅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他的妹妹,或者他的养女。

她一路飞快地走掉,生怕祁行会把她捉上车,一路亲眼目睹他们亲密无间的相处状态——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怕自己会疯掉,会跳车,会忍不住抓花那个女人的脸。

可是理智也告诉她,周素凌是祁行最好的选择,是替他拿下祁遂年的江山的最好筹码。

她要成全他,她想帮助他,哪怕帮助他的代价是失去她现有的所有幸福。

祁行回家的时候,陶诗正在洗澡。

他在客厅站了片刻,很快起身走向了二楼,一路走进她的卧室。

他亲眼见到她付钱,然后把一只塑料袋放进了书包,绝无可能只是称体重。

而当他从她的书包里拿出那只袋子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验孕棒?

她,她和陈冬亚……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慌从脚底一路升腾而上,紧接着是盛怒与失控。

他死死地握住那两支验孕棒,牙关都开始发颤。

他如此信任那个年轻人,将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公主亲手交到他手上,连自己都舍不得打她骂她,可那个人竟然……竟然这样伤害了她?

她才十五岁!只有十五岁!

很长一段时间里,祁行都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像被人施了咒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

直到陶诗换好睡衣往房间里走,一推门便看见他握着那两只验孕棒站在原地,也是一愣。

祁行缓缓地转过身来,朝她摊开手,一字一句地问:“你怀孕了?”

陶诗张了张嘴,没说话。

祁行当她默认了,所有的绝望和惶恐在一瞬间上升至定点,怒火与震惊攫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墙角,用盛怒的声音朝她吼道:“你居然和他上床了?

你居然怀孕了?

陶诗,你——”

可是你什么?

你太不自爱了?

你太轻率了?

你太令我失望了?

不,他不是痛心这个,不是因为她不自爱,不是因为她太轻率,更不是因为陈冬亚此人不值得信赖。

事实上他在国外长大,在这方面的接受能力早就出类拔萃、见惯不惊了。

但他此时已经完全无法用理智来思考,他恨不能把眼前的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去把那个被他夸奖过无数次的年轻人拖出来直接五马分尸乱刀砍死!

因为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本身并非十五岁的女孩子和心爱的男生发生关系这件事,而是事情的主人公是陶诗——是他捧在手上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姑娘,是他养了八年心心念念地保护八年的小姑娘!

她怎么可以这样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

那他呢?

他是不是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怒火已经攫走了祁行所有的理智,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朝着床脚重重地踹去,然后是墙壁,然后是衣柜……

他当真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台灯,书,枕头,被子,装饰品。

他甚至咬着嘴唇放任自己头一回在小姑娘面前失控。

自尊,脸面,温文尔雅,假面具……去他妈的假面具!他一直以来都不曾拥有过什么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东西,安稳的生活,祁家的事业,最疼爱的长子地位……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又不曾完全被他拥有过。

除了陶诗。

那是他生平拥有的第一个完完整整的存在,他给她快乐给她物质给她精神世界,他把自己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都送给了她,因为她是他的,没有任何人能抢走,全世界那么多人,她只信赖他依靠他。

可是如今呢?

那个从容镇定的祁行终于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盛怒之下冲动得像个小孩的男人。

陶诗先是震惊,然后是错愕,最后忽然间冷静下来,就这么看着祁行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忽然间轻声问了他一句:“你现在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发火?”

祁行手里的笔筒奇异地僵在了半空。

而她踏着一地狼藉走到他面前,眼神清明地望着他:“是你说的陈冬亚值得信赖,是你说的希望我和这样一个心怀理想、温柔聪明的男生在一起,是你说我们今后可以结婚,是你说的信任我的判断力和选择,那你现在在难过什么?”

祁行的视线停留在墙角那只坏掉的台灯上,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陶诗伸手拿下了他手里的笔筒,然后定定地望着他,“还是说,令你难过的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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