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在里面?”
黄兴。
自从二次革命之后,黄兴先是回到了湖南,在湖南隐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是来到了北京,在北京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很低调,平常绝对不会乱窜门,甚至不喜欢别人来他家窜门。
甚至一些小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的老师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黄兴大元帅。在辛亥革命初期,黄兴可是被誉为缔造民国的大元帅。
可是黄兴的影响力不用说。
毕竟曾经是革命党二把手,又是两湖革命党的领袖人物。目前的人民党高层一大半都是出自于两湖地区,大家当年都是在黄兴的领导之下革命。黄兴在两湖地区的影响力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因此听到黄兴病重,张学文是非常着急。
来到医院,看到了黄一欧,也就是黄兴的大儿子。这也是一个资深的革命党人,是当年同盟会年纪最小的会员,十五岁就加入了同盟会。参加过黄花岗起义,当时才十九岁。参加过陈其美光复上海的起义,当时还是沪军先锋队副司令。参加过光复南京的战争。
辛亥革命之后,留学美国攻读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外交。
去年年末刚刚回国。
“是。”
张学文和黄一欧不是很熟悉,但当年也是有过交往。当时的黄一欧还很小,当然现在的黄一欧年级也不大,才二十五岁而已。
“你进去跟他说,我们想见见他。”
“总统,我父亲说,如果您到了,他就想见见你一个人。”
张学文看了看后面一大堆的人。
这里面和黄兴关系非常好的不是一个两个。黄兴的挚友就很多,包括禹之谟、刘揆一、李书城这些人都跟黄兴有很深的私人交情。
他们有的认识黄兴都有二十年时间。
说句实话,张学文和黄兴的交情相比起其他的两湖革命党来说,就差了很多。黄兴和张学文虽然认识也有十几年时间,但这段时间真正交往的次数有限。
不过张学文只是一瞬间的发愣,但很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了进去。看到了黄兴的原配夫人廖淡如,也看到了黄兴后来娶得妻子,现在的国家副总统徐宗汉。
然后把目光放在了黄兴的身上。
脸色苍白,而且嘴角带有血丝。医生已经表示,黄兴的胃肠出血严重,根本没有办法止住。而且据医生推断是黄兴的肝脏出了问题,已经是回天无力。
甚至医生推测,黄兴这个问题应该和黄兴当年黄花岗起义重伤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和休养有关。
“子清,你来了。”
“克强公,子清来了。”
张学文轻声的回答。
张学文当年加入华兴会,成为第一批的同盟会。一直到现在见识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目的而参加同盟会、参加革命党的人。
如果说最佩服的一个人,绝对是黄兴。
黄兴或许有很多毛病,或者说或许能力非常不足。领导几百人当突击队长非常合适,做一些具体的事情他非常出色。但是让他领导一个组织,领导一个上万人的部队,黄兴就会力不从心。
性格有一些优柔寡断,大局观上也有不足。
不过这只是他能力的问题。
但这些问题,无法掩盖黄兴高尚的品德。黄兴是一个无私的革命党领袖,真的是如此。在同盟会的时候,不管是怎么受到委屈,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为了同盟会不至于分裂,每次都是黄兴退让几步。
黄兴这样的革命者,张学文是从心底里佩服。
“我想和子清单独谈谈。”
廖淡如和徐宗汉听完之后,没有说话立马离开。张学文坐在黄兴的病床边,轻声道:“克强公,医生说你应该多休息。”
黄兴摇摇头,然后笑了笑道:“子清,当年我们都是提着脑袋干革命,生死早已看开了。不过我比星台幸运,因为我看到了中华民国的成立,看到了现在正在发展的国家。我自己的病情,我也了解。”
死。
对于黄兴这样曾经无数次冲锋陷阵的人物来说,真的不是很在意。
“克强公……”
“子清,你先听我说完。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当年同盟会成立的时候,没有采纳你的意见。组织,组织,没有把同盟会打造成一个有战斗力的组织。只顾着起义,到最后同盟会散架了。我现在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同盟会能够做好组织建设,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快的推翻满清,是不是不用死伤那么多的好同志,是不是就不用让袁世凯当总统。或许钝初也不会死。”
张学文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着。
“还有一个后悔的事情就是离开南京。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我丢下了我们的同志,我丢下了千万的同志。我是个罪人,我差一点就要让我们的革命功亏一篑。”
“克强公,当时的情形……”
“子清,不用安慰我。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黄兴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子清,这是自从二次革命之后,我利用几年的时间写的关于我们革命党的一些回忆,特别是我们同盟会的一些事情。我的错误我不忌讳别人谈。不过这毕竟是我自己写的,可能有些方面美化了一下自己。不过不是我有意要美化自己,而是自己写自己的事情,总是愿意给自己做过的事情找一些借口。后来读起来,我就觉得好像是美化自己一样。呵呵。”
听着黄兴的话,张学文不知道该怎么说。
美化。
任何人写的回忆录,都不可能完全客观,这是一定的。因为每个人的立场都有所不同,包括黄兴这样的革命者也是如此。但是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也只有黄兴能够做到。
就是张学文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如此。
“子清,因此我希望你们本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对我回忆录一些问题,该批评的地方就批评。有些在我的角度看来应该是我正确,但你们旁观者清。这件事情我跟宗汉,还有一欧都说过。如果你们对于我的回忆录进行随意的删减,特别是删掉我错误的地方,我就让他们直接发印原本。”
“你放心,克强公。你的这份回忆录,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修改。我们就算审编,也只是对里面的一些错别字和语法问题进行删改。”
“我相信你。”
张学文很尊敬黄兴。
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革命者,他坦坦荡荡,敢于在自己的回忆录当中公开自己的错误。黄兴如此的坦荡,张学文也不愿意挡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