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悄悄拉了章县令一把,说:“黄大人,从现在开始,我和章县令就只管带着银子往回走了,我还有事,不便久留。今晚这事儿我们压根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只知道慈悲寺的恶僧勾结海盗,犯上作乱,被英明神武的黄大人当场剿灭!”
黄鹤年点点头,吩咐人拉出寺里的一驾马车,把钟离和章县令的两个银两箱子放到马车上,两人和两个手下,赶着马车离开。
走出大约二里地,远远看到慈悲寺冒出冲天火光,钟离知道,黄鹤年这个狠角色,已经完成了杀人灭口的勾当。
离了琼州府,到了一处镇子,远远看到有客栈的灯笼高挂,钟离提议在此安歇。
章县令悄悄耳语说:“咱们人手太少,又带着这么多银两,夜里住店,会不会不安全?”
钟离嘿嘿一笑说:“咱们四个人,不也照样破了大案?放心,有我呢,睡他半宿,明天上午赶回瑶山县城。”
客栈掌柜听到有客人,起床提着灯笼来迎侯。钟离先给他几个铜钱的好处费,然后让他把马车安顿好,两个随从把箱子抬到二楼的客房,钟离和章县令一个屋,两个随从一个屋,当即安歇。
章县令累了一天,不一会儿便是鼾声震天,钟离也很快进入梦乡。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钟离听到下面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打开了客栈院子的大门,然后,似乎有马车车轱辘的声音,但是没有马蹄声。
钟离一机灵,起身朝窗户上一看,果然有黑影在牵着他们的马车往外走。
钟离大喝一声:“小毛贼,敢偷我的马车,给老子站住!”
话音刚落,他已经手持宝刀,跳到了院子里,拦住马车的去路。
盗马车的是一老一小两个人,穿着补丁衣服,一看就是穷苦人。
看到钟离拿着宝刀从天而降,两人吓了一哆嗦,老者赶紧把那个少年拦在身后。
从他们的做派看,不像是小偷。
钟离问:“你们是干啥的?”
老者有些不服气地说:“这是我们的马车,前几日被人偷走了,不信可以找地保来问,我们村子里都认识我家的马车。”
钟离的叫喊,引来了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还有几个客人也起来看热闹。
掌柜的一看那老者,说:“这不是老张头吗,你咋回事?”
那老张头看到掌柜的,就说:“掌柜的,这马车是我家的,被人偷了好几天了。昨晚,我听到我家的马铃铛响声了,它的声音和人家的不同,我们爷俩就一路追赶到这里,我们惹不起人家,想偷偷牵回去,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还说我们是贼。”
掌柜的看向钟离,看到钟离手里的宝刀,不由地后退了两步。钟离把宝刀入鞘,问那老张头:“老人家,你是哪个村子的?不要害怕,如果这辆马车真是你家丢的,我会还给你的。”
“真的?这位老爷说话算话?我就是这个村子的。”
“一口吐沫一个钉!”
“这真是我家的马车,您要不信,我这就去把我们甲长找来,他陪我去报过官,再说,我这马车村里人都认识。”
老者打发那个少年去喊甲长
钟离一指楼上说:“县太爷就在楼上,你要是敢撒谎,可是要挨板子的。”
章县令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站在二楼往下观瞧。这时,天已经麻麻亮了,掌柜这才看清果然是章县令,噗通就跪下了。
老张头一看掌柜的跪下了,他也跟着跪下了。
那掌柜的说:“县太爷,昨晚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微服私访,没看清,招待不周您可别怪罪。”
章县令指着钟离说:“掌柜的,你身边站的这位大人,官职比我还大,你确实有眼无珠。”
掌柜的一听钟离的官儿比章县令还大,赶忙掉过身子来磕头。钟离问那掌柜的:“这马车果然是老张头的?”
“这个、这个,小的不知道。”
钟离一看掌柜的这么说,肯定是惧怕他是官府的人,不敢仗义执言了。
那老张头连连磕头说:“小老儿就靠这辆马车运送东西,勉强度日,还望青天大老爷把马车还给小人,小人给县太爷,给这位大人磕头了。”
章县令的两个随从已经下楼来,虎狼一般,一个家伙一把拎起老张头说:“什么叫你的马车,我们大人这辆马车是知府大人昨晚送的,你敢来偷,被我们钟大人发现了,就改口说是你家的马车,走,跟着我们到衙门里说个清楚,不挨揍,你这个老家伙皮痒痒啊。”
钟离相信,这个老头儿,如果不是遇到他,那下场肯定会很惨,不但马车要不回来,还要被暴揍一顿,甚至还会被丢进牢房。
钟离眼前的两个差役,昨晚进攻慈悲寺时,他还看到他俩一脸的胆怯,生怕被敌人袭击。现在欺负起老百姓,尤其是对这样的老者,一脸的冷酷,毫无半点怜悯可言。
“放手!”
钟离忍不住呵斥那个动手的差役。他挥挥手,让他俩退下。
这时,那个少年已经气喘吁吁地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几个后生。
那个中年男子显然就是甲长了。他进了院门围着马车看了一圈,高声说:“这辆马车就是老张头的,前几日被人偷了,我带着他去报的官,你们是干什么的?要是不承认,我们就带你们去见官。”
掌柜的朝着甲长说:“这位大人就是官,县太爷也在呢。”
顺着掌柜的手指望去,章县令在二楼站着,甲长见过一面,那还是一次围观过县太爷审案。
甲长赶忙跪下磕头,刚才中气十足的样子一扫而光。看来百姓见官如见虎狼,一点都没有形容错啊。
钟离问那甲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老张头家的。”
那甲长说:“他家的车轱辘有一个地方有个缺口,马匹,不,实际是匹骡子,脖子的鬃毛后面有个旧伤,大人可以验看。”
钟离看过,那甲长只是转了一圈,鬃毛下面有伤他是看不到的。钟离过去验看,果然在骡子的鬃毛下有个旧伤。马车的车轱辘转一圈,并看不到有缺口,问那甲长,原来是在内侧,不知内情的人,单凭转一圈也看不到。
钟离一摆手说:“都起来,这辆马车是老张头家的,还给你就是了。”
“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
老张头和甲长一个劲地给钟离磕头。
钟离看着他们,心里产生一股子怜悯之情:这不过就是拿回了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就感动的跟什么似的,哎,奴性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钟离告诉老张头,让他赶着马车帮他们把箱子运到瑶山县城,给他一两银子的酬劳,也算是对他丢失马车的补偿。那老头听得有些迷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钟离给他一两银子的运费,高兴地老泪横流。
章县令对钟离说:“钟大人爱民如子,这一点,在下得好好学习啊。”
钟离说:“他是个赶马车的,到处去,他会把你县太爷的恩德到处传颂的,到时候,你在民间的官声会好很多啊。”
章县令自然不知道是调侃他,还一个劲地说:“高,实在是高!”
钟离吩咐掌柜的早点做好饭,他和章县令早早吃完,让老头赶着马车,回到瑶山县城。
周通和莫小二早就卖完了茧子,还采买了许多物资,等着钟离回来。
一见面,钟离就吩咐莫小二赶紧打发人骑马赶到荷花镇码头,让他们回去再喊一艘大船来。
莫小二不明白为啥,钟离说,多买点粮食,另外,那个张胡子一个小村子的人搬家,一艘船装不下。
章县令摆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莫小二那家伙这次被邀请上桌,大吃大喝一顿。席间,章县令对钟离更是奉承感谢有加。
酒足饭饱之后,钟离和莫小二等人押着十辆马车出城,直奔荷花镇码头。其中三辆拉着粮食,两辆拉着药品、布匹等物资,剩余的五辆除了一辆车上有两个带着盖子的大饭桶,其余都空着。
马车走到那片小树林,张胡子等人跳了出来,对着钟离大喊:“老爷,老爷,是我们,是我们,我们一大早就来等着了。”
树林里顿时一片喧嚣,男女老少几十口子人都躲在树林里,一看到钟离他们的车队到来,顿时高兴起来。
钟离一招手,张胡子跑了过来。钟离问:“你们的家小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
“吃饭了吗?”
“没……没有……有些自己带着点吃的。粮食还有一点,不过,怕让人家看到,不敢生火做饭。老爷,我们没有路引,会不会被当流民给抓起来啊。”
“放心,有本岛主在,你们不会有事的,先吃饭吧。”
“吃饭?”
“我临到出城前,让饭铺的人蒸的米饭,你去给他们分分,不过,碗筷没有,自己对付,对了,不要抢,慢慢来,以后有的是饭吃。”
“哎,谢谢岛主了,您是活菩萨啊。”
“菩萨长什么样儿,你见过真身?你饿了,喊她她就给你送饭吗?”
“没见过,只见过画儿。那怎么可能送饭啊,不过是人家都这么说。”
“那不就结了,以后靠自己的劳动吃饭,靠神仙,靠拜那些泥胎,等着饿死吧。”
“是,以后全听岛主的。”
“哎,你怎么不结巴了?”
“吃饱了饭就不结巴了。”
……
张胡子和人从车上搬下饭桶,吆喝一嗓子,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尤其是小孩子,都伸着手想要饭吃。
张胡子请过钟离来,对着大家说:“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这位就是钟老爷,他要带我们去他那里住,男人种地打渔干力气活儿,女人纺织干零活儿,不论老少,钟老爷都赏我们吃个饱饭。”
一群男女老少都跪下了,嘴里嘟嘟囔囔说啥的都有,归结起来就是遇到大善人了。
钟离站到马车上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没用的,这样,我怕你们撑着,每人限吃一碗,过会儿,走累了再吃,饭有的是,都不要抢,谁要抢,我饿他三天不准吃饭。”
张胡子开始分饭,人群还算有秩序,排着队,基本都自己带着饭碗,拿到饭之后,大人们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以家庭为单位,先照顾老人和孩子吃饭,单凭尊老爱幼一点村风,这个村子的人就错不了。
吃罢了饭,让老人和孩子、妇女挤到马车上,青壮年们和年轻女子都跟在马车周围跟着走。
钟离吩咐莫小二和周通断后,他骑马也去了荷花镇,去见姚子康。
姚子康一见钟离,十分高兴。诉苦说昨天因为军饷的事儿,去找过黄鹤年,因为虽说兵饷由户部拨发,兵部监管,可是,像他这种屯守的卫兵部队,军饷经常被截留,不得不找地方官府,从中协调一部分。昨天去见黄鹤年,碰了一鼻子灰,姚子康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钟离喝了口茶,对姚子康说:“姚大人如果今天去,估计黄大人的面子上就会好看多了。”
“此话怎讲?”
“昨天黄大人正被人敲诈,如骨鲠在喉,心如刀绞,这时候你去问他协调军饷,那不是火上浇油,自讨没趣吗?”
“历来都是他敲诈别人,谁敢敲诈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