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画像没有在同一时间一起交给他看,可见秦陆白是并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一起禀告给景文帝。自然,几年前秦陆白还不是刑部侍郎,也不曾牵涉七邙山剿匪一事,便也不存在包庇嫌疑。
何况,若当真要瞒下此事,这些东西大可以不必给他知道。
秦陆白负手于背,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食指,这是他惯常喜欢做的小动作,每每有疑虑或是犹豫不决之时都爱做出这个动作。
思虑半晌,大约是觉得除了云舒,这四周再无他人,这便才放心的道出心头顾虑:“尽刑部之责,连同画像本该一同上交到陛下手中,然而此事一旦扩大调查,只怕牵扯甚广。”
云舒将画像折叠,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会牵扯出前几年朝廷派兵剿匪的案件吧。”
秦陆白颔首:“当年出兵剿灭七邙山山匪一事是在勤政殿敲定的,结果也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复述过一回,滋扰百姓的匪患已除,陛下自然龙颜大悦,因此大有赏赐,为首的官员还被破格提升。现如今,已是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在御前供职。”
侍卫亲军马军司亦属三衙,在殿前司之下,与裴子绪虽同为正五品,实则却比其要高一阶。
云舒虽然是近两日才任的刑部侍郎,但不在朝堂的这小半年间,已经将朝里的官员大致熟悉过一遍,便是认不得面,但也大概知道一些关键。
就此事而言,表面看着是处理生辰纲一事,但若将此事挑明了,那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就存在欺君罔上之嫌。依法处置倒不是难事,可这样一来,景文帝的盛名必然遭毁,落得个被蒙蔽圣听的闲话。
再者,生辰纲一事本就是奉了圣命暗暗调查,朝中知道生辰纲丢失的人并不多,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消息灵通的,景文帝未放话之前,料他们也不敢往外传闲话。
云舒思量一二,骤然发现自己错漏了一处,他抬眼看着秦陆白,直言问:“谁的人?”
秦陆白心思澄明,却是一笑:“丞相的,也可以说是太子的人。”
朝堂之下暗潮涌动,不站队列的极为少数,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不曾捅破罢了。
云舒明了的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收好了放在秦陆白手上。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肯明说,秦陆白憋不住,索性逼他一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云侍郎有话不妨直言,你我也好共同商议个权宜之计。”
云舒轻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等身为大昭的臣子,为的是朝廷,忠的是陛下,刑部之职在于公正严明,破世间冤案,还百姓公正。”他一顿,复又道,“秦侍郎心里其实已然有了决定,又何必非要来问我呢?”
一朝被人窥破了心事,秦陆白非但不恼,反而心底之下愈是坦然。
他眼看云舒已抬步径直回了自己的值事房,不由得叫住他:“我要面呈陛下,你不随我一块去吗?”
“口渴了,喝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