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反驳他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江南之地不止有我秦国一家,还有魏吴,你说我祸乱秦国我倒可以勉强承认,你说我祸乱魏吴我可不敢认,你这是纯粹的污蔑!哦,我确实蛊惑君心了,我喜欢华渊我蛊惑他不可以吗?何况我们是夫妻,我们想做甚便做甚,要你多嘴来管!”
三言两语气得姒家家主火冒三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我擅专朝政也有点道理,不过秦王信任我,我又有本事,秦王愿意让我干政我便干政了,这个答案可还满意否?”萧琅剔着指甲不屑地“嘁”了声,极其嚣张地反问姒家家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秦国的事,关你何事?你家住在东海郡小渔村吗管得这么宽?”
姒家家主目眦欲裂,似饿狼般恶狠狠地瞪着她,许是在想如何才能扑过去咬断萧琅的喉咙。
“城外的声音只是做戏,秦军演技很好,不怪你无法辨别。不过你敢带兵闯进王宫里来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你会再深思熟虑一番,没想到他言语一激你便失了理智,忙不迭地赶来送死。”
萧琅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她满意地看着姒家家主看向好家家主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看着好家家主神色惊慌百口莫辩。
“你瞧瞧你,还是那么容易轻信旁人。有人和你说我快死了你也信,有人和你说你的同伴反水了你也信,你可是这里……”萧琅点了点自己的额角,“不好使是不是?”
“你这毒妇!”姒家家主几乎要跳起来质问萧琅,“你将吉儿……”
“毒妇这个称呼我不爱听,”萧琅不满地打断他的话,她也跟容宣学坏了,不遗余力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朝野上下可是人人都夸我蕙质兰心、宽厚仁义。你刚刚说的吉儿我也不认识,不知是那个被你送进宫做寺人的私生子呢,还是那个跟你的私生子时常混迹一处且无话不谈的小宫人呢?”
她说罢便瞟了眼姒家女主,对方脸上惊诧错愕的表情告诉她,这位可怜的女主人还不知道私生子这回事,不过临死前能知道就不算亏。
同为女子,萧琅丝毫没有宽慰对方的意思,对方更没有渴求她垂怜的意思,只是脸上挂着源源不断的泪珠,语气装作平淡地反驳萧琅,“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在此挑拨离间,宗室贵族子嗣繁茂才是正经,哪像你牝鸡司晨善妒专横。今日你年轻貌美,尚可依附秦王垂爱怜惜嚣张跋扈,总有一日秦王会厌弃你的美貌,憎恶你的强势,假以时日,你的下场未必强于我!”
“甚是可怜。你怎会以为我是以色侍人,秦王为何胆敢长期离开伊邑难道你不懂吗?”
萧琅摇着头,在沉皎捧着的竹简里挑了一卷展开,将上面的文字大致浏览一遍,而后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泉妫夫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十余年前你也是一国公子,也曾为你的父侯出谋划策治下驭人。
据我所知,你的这位君子年轻时对你所负才华的倾慕与钦佩之意人尽皆知,说实话,世间同你这般惊艳绝伦、气运鼎盛且丈夫开明之人并不多,她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可你明明有机会却甘心埋没,明明可以为自己在青史上争得一席之地却甘心沦为他人附庸,此等堕落之举,我身为后辈大为不解。
今日起事究竟是为黎庶讨回公道还是为满足一己私欲我相信你心中有数。你虽为人妇却未尽其责,相夫教子更无一成功,时至暮年仍为私情失意,不知夫人思及诸遭是否会感到羞愧?”
泉妫夫人闻言紧抿起嘴唇,良久沉默不语。末了,她抬手将鬓角碎发拢到耳后,犹带泪痕的脸上强作坦然姿态,看着萧琅讽刺道,“秦王后既已是赢家又何必在此冷嘲热讽咄咄相逼,没想到你看似高高在上气量却如此狭小,是我看走眼了,你与你父姊大相径庭,只怕终其一生也难同他们一般有所成就。”
这人嘴真甜,一会儿夸我长得好看,一会儿夸我厉害,可惜站在对立面。
萧琅暗喜着往自己脸上贴了两层金,最后向姒家女主表达了自己万分可惜之意,“我志不在此,你倒不必急着将我与我父姊相比,起码今日之后我尚可因护卫秦国子民与秦王尊严在史书上留下光明磊落的一笔,而你恐怕只有‘其妇言语犯上’如此寥寥数语可言,甚至没有准确的姓氏名字,只是一个依附于丈夫的妇人,同千千万万庸人一般就此湮没,近五十载声息如此结局,但愿你不会感到后悔。”
姒家家主闻此言辞顿时冷笑,“小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所言何其嚣张,竟敢自称为上,妄图取代天子成为天下共主,你在我等面前张扬跋扈且自罢了,却不知你那君子将要如何,但愿日后你仍觉今日口舌畅快!”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萧琅十分敷衍地点着头,向他提出了中肯的建议,“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甚用,旁人又听不到,你得去陛下面前说才行,虽然未必有用。”
接着,她偏过脸去问沉皎,“西坊城外可有消息?”
“快了,莫急。”
“我是怕他们急。”萧琅换了个姿势,示意太史令上前记录。“你且先写着,便说,商历六百九十年七月十四日,秦赵燕相王邝鹿,伊邑亡夷遗贵好、姒反叛,后擒,尽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