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不但想要声势和人脉,还想独揽朝政与兵权。”容宣接过狸花猫,心里琢磨着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才好。“阿恒你说,如今朝中有谁大权在握?”
“君侯的意思是……”容恒惊讶地“啊”了一声,“范相年纪都那么大了,她……”
“阿恒!”容宣瞪了他一眼,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多动动脑子,你快跟蒙蒙一样了!”
容恒委委屈屈地摸着脑门。范子兴是丞相,怎么看都是权力最大的那个,难不成还有别人能骑在范相的头上?
“眼下东原朝中不以职务论权势。”这种混乱现象的出现,貌似就是从容宣担任丞相兼任司寇那一刻开始的。
容恒想了想,想到一个人,却也感觉十分离谱,“司寇妻子女俱全,孩子都好大了,大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夺有妻之臣传出去于东原颜面有损,她怎敢肆意妄为,想必司寇本人亦是不愿。”
“明义自是不愿,龙非更是不愿,此事切莫让他二人知晓,尤其是明姬。”
以明姬的性格倘若知晓此事,怕是整个伊邑都不得安生。
此事过后不久,在一个难得霞光万道的清晨,胥食其举家离伊回返祖籍。
姜妲赐予胥食其一驾四马安车作代步之用,其佩饰豪奢、香氛萦绕,极尽尊荣。胥食其本不敢受,然姜妲竟亲自扶他上车,如此再不敢辞,与随从家人拜谢之后便动身启程。姜妲率朝官徒步送其于宫门之外,又是好一番令人热泪盈眶的动人言辞,感念着君臣二人多年的深情厚谊。
也许姜妲在这一刻的泪眼婆娑是发自内心的不舍,胥食其于她而言如师如父,往后朝中再无第二个胥食其。
胥食其在车上回望西坊与百官,那里几乎全是年轻的面孔,与他当年奉命来伊邑时一模一样,朝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又在城门下拼命环顾这座熙熙攘攘的繁华都邑,这里与他初来乍到时已大不一样,到处都是绚烂蓬勃的光明,阳光肆意深入砖瓦缝隙间,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城墙之上传来一声琴啸,如太古遗音,涤开这鸿蒙天光。俄而春风淡荡,雅谈帝里风光。
胥食其激动下车,仰首蔽日,望着城上迎着春霭和风弹琴的身影,细听琴声中冲破云霄的亘古意气。万物春弥之音,却满是宇宙雷霆之势,是他熟悉的阳春之曲,却又不尽相同。
“太师!”
胥食其回神转身,见容恒捧着一个琴囊站在他面前。
“文陵君赠琴与太师,为孔芳手斫,名万古先生。”容恒解开琴囊一角,朱砂色在日光下泛出莹润绚丽的光泽。“太师激浊扬清,为朝野表率,当掌此琴。”
胥食其断不敢受此大礼,欲推拒,然容恒却说琴声将毕他该回去了,便将琴往胥食其怀里一送,扭头跑进了城门里,消失在右手边。
胥食其捧着“万古先生”朝南方深深一揖,拜谢孔芳大礼。又朝城墙之上深揖,拜谢容宣奏琴相送之谊。
他抱琴上车,在阳春曲中重新启程,朝着北方缓缓而行,扬起一阵斗乱烟尘。
胥氏族人轰轰烈烈出城,属于胥氏的荣耀与光芒自此刻开始在伊邑、乃至在东原日落西山。姜妲成功地将胥氏的子嗣后裔赶出了东原朝堂,往后伊邑也不会再有胥氏族人出现。胥氏短短两代人的风光随着胥子玉的薨逝和胥食其的离开浸微浸消,也许用不了一代人的时间,胥氏的名姓便会在市井口耳之间彻底烟消云散,再想寻其故旧风采,便得去汗青史册上竭力翻找。
而藏在胥氏一族皮下的华胥氏,在胥食其这一支的价值消耗殆尽后,又不知会利用哪一支族人潜入哪一位诸侯的身边,继续为商王室服务。也许他们也终因价值流失而被抛弃,也许他们会因追逐更大的价值而先行抛弃商王室,择新木而栖。
“君侯希望他们追随您吗?”
容恒与容宣在城墙之上并肩而立,看着披着霞光的胥氏在尘埃中渐行渐远。
容宣将琴背起来,转身走下城墙,“最好莫打我的主意。”
秦国之羹汤非谁人皆可舀一匙的,何况如此尊贵的氏族,他可供奉不起。
“那琴这样送出去您心疼吗?”
“废话!那工艺、那大漆、那音质……上哪儿找第二张去!”
“看您如此手笔,我还当您甚是舍得呢!”
“莫同琅琅说她少了一张陪嫁,只说原本就只有一张。”
“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