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啊”
“砰砰”
战场如同绞肉机, 源源不断的绞杀着双方的血肉之躯。皂衣军作为守城的一方,尚且还好些。程文山部却在奋力攻城之下,损失惨重。
“开城门”
刘三俊一声令下, 身后皂色的洪流奔出了城门,与城外的程文山部做最后的拼杀。
双方足足厮杀了一夜,天光微熹之下,这场战争终于走到了头。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城外到处都是此类喊声。这是皂衣军的惯例了, 只可惜这一场仗打下来,根本就没有多少降兵了。
“传令全军, 按照惯例, 治理伤员、清点俘虏”。
刘三俊面染鲜血, 手上的钢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一身皂袍, 除却吸饱了晨露,还吸饱了鲜血。
他眨眨眼, 平复下满身的血气,饶有兴致的看向被生擒的程文山,直言问道,“你家赵将军呢为何没来”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程文山双手反剪被缚还不忘骂骂咧咧, 要是目光能杀人,他恨不得宰了刘三俊。
“龟孙子孬种没卵子的怂货”
程文山以一己之力骂遍了整个皂衣军,源源不绝的骂法,花样百出的口音, 简直让刘三俊大开眼界。
“闭嘴你他娘的”
何兴旺到底年轻,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刘三俊轻笑一声,“败军之将,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
程文山顿时就跟被卡了脖子的鸡崽似的, 两眼一瞪,掷地有声。
“呸”
刘三俊理都没理程文山的愤怒。
对他而言,败者的愤怒是对胜者的嘉奖。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嘲讽道,“看来赵识本人也不算英雄”
他评价道:“将下属送入险地,是为不仁;背弃下属,独自逃生,是为不义;机关算尽,一无所获,是为不智。此等不仁不义的莽夫,唯一可以称道的也就他对佘崇明的忠心了”。
说着说着,刘三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程文山,“只可惜,也不知道你家将军如此的耿耿忠心,佘崇明还要不要”
“你放屁”
程文山大喝一声,当即就要冲上前来,却被身后看守的两名将士狠狠的拽了回去。
“老实点”,看守他的两名士卒问道,“将军,此人可是按照惯例入俘虏营”
刘三俊点点头。
俘虏营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将军,大恩大德,我老程怕是要来世再报了。
程文山内心悲怆不已,“你们也不必挑拨离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正在给轻伤员紧急包扎的医科实习生嗤笑一声,刘三俊看了她一眼,实习生赶紧撇过头去,佯装刚才笑出来的不是自己。
程文山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她一笑,仿佛自己的悲怆竟成了一场大笑话似的。
早已听闻皂衣军有许多女性官吏,这还是他在军中第一次见到活的非营妓出身的女子。
更奇异的是,从城门内涌出来了大量的皂衣军。他们清点伤员、区分伤势,居然就在这里完成了第一步紧急治疗。
刚才还哀鸿遍野的战场,现在眨眼之间就变得有序起来。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
狗蛋才十七岁,他左臂被皂衣军砍了一刀。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可现在有人来包扎,即使对方是敌人,可狗蛋依然挣扎求生。
“我尽力”,刚刚还在发笑的医科实习生此刻全情投入,按照学校里教的,清创、上药、缝合、包扎。
一整套流程下来,狗蛋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那、那个”
他疙疙瘩瘩、磕磕绊绊的想感谢这个给他包扎的医科实习生,又笨嘴拙舌说不出话来。
实习生没在意他的木讷,这是她上岗的第一个月,还是第一次完整的做完整套清创包扎的活计。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甚至还会关怀一下这个俘虏,“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
实习生眉目都飞扬起来,“那你站起来,一会儿跟着第十五号小队,他们会带你们去俘虏营的”。
铁蛋来不及问俘虏营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实习生已经兴奋的奔向下一只小白老鼠。
在医科迅速的清理下,绝大部分重伤员们在简易治疗后都被抬进了伤兵营。没受伤或者轻伤的俘虏也进了俘虏营。
几乎眨眼之间,这地方就没剩下多少人了。
明明是夏季白日,正该是炎热的时候,程文山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茫然和不可思议。从前战后固然也有大夫,可药物、大夫永远都是不够的,只有高级将领轮得到,底层的士卒们受了伤,基本只能等死了。
伤兵营里永远乱糟糟的,苍蝇与腐肉在一起,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恶臭,宣告死亡的来临。
可在皂衣军这里,他们居然连俘虏都救治的有模有样。
程文山苦笑起来,若是再这样下去,还有多少人能提的起劲儿来跟皂衣军打仗
刚才那些被俘的士卒们,受了伤的被治疗,不好意思辱骂皂衣军。没受伤的人也有同袍接受了治疗,也不好恩将仇报。
到头来,整个战场上似乎只有他一人的咆哮声。
像个笑话。
程文山茫然的看向眼前的刘三俊,“你们,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