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边,百姓们远远地望着,有些大胆地小声议论着。
方才那中年汉子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了句:“狩什么猎,不知道又有哪些倒霉人家的孩子,落到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手里!”
“嘘——父亲,你不要命了?!”一旁,是他的儿子,吓得赶紧上前捂住中年汉子的嘴,拖入了人潮之中。
姒玄衣跟着众人熙熙攘攘的脚步,来到《易物楼》。
这里是散修,百姓们的天堂,每座城池都有这么一栋恢宏大气的建筑。
方才那丫鬟狠毒的目光朝着人群里射过来,眼珠子左右甩了甩,一脸傲然,撑着一柄红纱金菱伞,紧着车内的少女撑开。
远远地看过去,那丫鬟收起伞,望着正在排队的众人,蛮横地嚷道:“我家小姐可是九黎城大将军南宫府上的嫡出姑娘,识相的都乖乖把路让开!”
原本排起着长队的众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几分,口中言词虽有不满,却也只得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留下三两青牛车在外,直径走入易物楼。
这时,易物楼里主事走了出来,「哗」一下,撩起那青牛车上蒙着的黑布,里面竟然是一个个铁笼子,登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瞧见那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个被污泥和血迹浸染的脏兮兮的孩子,都是七、八岁至十一二岁模样的年纪。
姒玄衣心头一怒,刚想要上前,谁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
“姑娘,你想做甚?”姒玄衣只觉那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便迎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巨大的体魄十分显眼,竟是隐刹,他压低声音道:“那是奴隶,你无权过问。”
姒玄衣听罢,心头一惊,这就是:奴隶?
可方才中年汉子所言,似乎另有玄机,他们应该只是些被人任意残害的普通人,而非奴隶。
看那些孩子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怕是才遭受了好一番酷刑,已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儿了吧!
“跟我来。”隐刹见她依旧怒容不减,拽着姒玄衣便往另一处走。
此处人多口杂,姒玄衣也不好闹出太多动静,只是那些孩子身上露出的森森白骨,深深刺伤了她的心,这,当是被剔去了皮肉?
不由得心跳都漏了两拍,此等恶行,简直是令人发指。
那一双双微阖的眼,爬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同时也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这让她回想起当初在武斗场遇到御隐的画面,而这些孩子接下来的命运,定然会凄惨无比。
“你怎么会在这人?”走至偏僻的巷道,姒玄衣抽出自己的手。
“团长他们去了南海,我是奉命来接浔军师的。”隐刹答道。
“涂山浔?”姒玄衣吸了一口气,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那家伙向来身子就不太好,隐刹亲自护送,倒也是无可厚非,“他在哪?”
“不知,不过他明日便到阳城。”隐刹道。
“好。”姒玄衣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问了声,“你今晚在何处落脚?什么时候起程前往南海?”
“城东客栈,等他到了再决定,自然是越快越好。”
姒玄衣点点头,独自离去,她得先搞清楚,那南宫心爱带来的几车孩子,到底是不是奴隶。
刚一走出巷道,远远的便有见到一位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正在阳城的街道上摆了一个测字算命的摊儿,此时的姒玄衣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逐渐逼近她,只想快些解救那些无辜的孩子。
不一会儿,测字摊儿前已经围满了人,各种古怪的事儿都被这道人说得八、九不离十,人人都夸赞这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仙人。
“仙人哪,您这回下凡来,可是这城中有不平事?”
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单方面以为这道人是来管人间不平事的,满眼希冀地问道。
崇伯聿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坐在那蓧丝椅子上,听着旁人的夸赞闭眼养神起来。
突然!
崇伯聿蓦地睁开了眼,眉头一挑,口中沉沉道了声:“来了!”
众人跟着已经,举目看去。
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嫣红修身长裙,肩披玄色织锦大氅,腰身不盈一握,三千绛色长发绾成半妆,肤如凝脂,气胜雪莲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以白纱蒙住。
这姑娘,生得好美!
可惜了,是个瞎子。
众人心中,同时惋惜道。
崇伯聿心念一转,暗中施法,定住了姒玄衣的身形。
本是急速折返易物楼的姒玄衣,被这突如其来术法,禁锢住了身形,心神一颤,暗道一声:不妙!
崇伯聿眼底浮现出一抹得逞的快意,嘴角渐渐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大胆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混入凡间作乱,今日且看贫道将你打出原形!”
姒玄衣隔着白纱亦能认出,眼前这道士打扮的人是崇伯聿,此人仅仅是金丹期三阶的修为,术法竟然如此了得?
何况,她都能认出他,那么崇伯聿怎可能认不出她?
可,既然崇伯聿认出了她,又为何要当众说她是妖孽?
姒玄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灵机一动,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来,道:“这位仙家所言,小女听不懂。”
“这姑娘,怎可能是妖精所化?”
百姓们也被这一说法惊到了,纷纷出言道——
“这位兄台说得极是,哪有这么好看的妖精啊?”
“我娘说,那山中精怪长得都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我看这位姑娘,一点儿也不像妖邪啊!”
“是啊,仙家,可别错冤了好人啊!”
“就是,快快放了这位姑娘吧!”
虽说对崇伯聿的做法不喜,但众人对刚才那番术法很是认同,都认定崇伯聿是得道的仙家。
崇伯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众人,连连摇头,说道:“诸位施主,可别被这妖孽所化的容貌给蒙蔽了双眼,此女乃修炼成精的狐妖,化作人形,容貌竟然与宫中的帝姬一模一样,你们说,堂堂九州帝姬,怎会出现在阳城?”
姒玄衣闻言,登时怒不可遏!
好哇,这个混账居然是想要算计她。
愤怒的火焰顿时蹿上胸口,这家伙吃里扒外,伙同外族,想要攻打自家的皇朝,这回又明目张胆的算计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好一个修炼得道的仙家,竟不问青红皂白诬蔑他人,施法拦住孤——姑娘家的去路,倒不像是个正经的出家人所为,莫不是想当街强抢民女不成?”那说话间,言辞犀利,表情却委屈巴巴的,让围观的百姓们都以怀疑的目光看向崇伯聿。
崇伯聿一副世外高人的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姒玄衣。
心中笑道:今日,落到贫道手里,就算你真不是妖孽,那也一定是被夺了舍的精怪所化!